第338章:管中窥豹 (第2/3页)
他所见所闻,如雾里看花,始终隔着一层,看不真切。
直到今日,他奉召入宫,与这位煞气冲天的左都御史一同面圣,听着左良玉将那份触目惊心的调查结果娓娓道来……范景文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他先前所了解的,所理解的,与左良玉呈上的这份血淋淋的现实相比,当真是管中窥豹,坐井观天!
左良玉的汇报言简意赅,从倭国对大明铜钱的病态渴求,到海商们那十倍的惊天暴利,再到“永乐通宝”竟成彼国之法币的荒唐现实,一桩桩一件件,构成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
“……臣等初步估算,仅福建、浙江两地,每年经由海路走私流入倭国之铜钱,恐不下三百万贯!这尚是不完全之数。长此以往,国之根本,危矣!请陛下圣裁!”左良玉话毕,深深一揖,声若金石。
暖阁内一片死寂。
范景文心头狂跳,他听懂了这“三百万贯”背后所代表的恐怖含义。
那几乎相当于朝廷一年所铸新钱的大半!
等于说朝廷辛辛苦苦铸钱,却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御案后的皇帝。
只见朱由检神色平静,仿佛早已知晓这一切。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良久,皇帝的目光从左良玉的奏报上移开,缓缓扫过二人,开口了。
“左卿之功,朕记下了。督察司此番堪称利刃出鞘,直指病灶。然则尔等所见,仍是表象。”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带着考较的意味:“两位爱卿可曾深思,此事之根源究竟何在?为何我大明之铜钱会如江河决堤般一去不返?为何区区商贾能于其中,攫取如此惊天之利?”
左良玉眉头紧锁,沉声道:“回陛下,臣以为,在于人心贪婪!在于海防废弛!在于…我朝对那倭国,太过宽纵!”
朱由教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范景文:“范爱卿,你执掌宝钞总行,于钱法之道当有更深之见。你以为呢?”
范景文额头见汗,他思忖良久,方才小心翼翼地道:“回陛下,臣以为,或与钱、银之比价有关?臣在松江府时便闻民间有‘银贵钱贱’之说,一两白银可兑制钱一千二百文,乃至一千三百文,远超朝廷官价。而听左都堂所言,此铜钱贩至倭国,价值倍增。一出一入,利差巨大,故而商贾趋之若鹜。”
“说到了点子上,但还未及根本。”朱由检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缓缓站起身来,负手于身后,踱步于殿中。
“此现象之根本,在于我大明与那倭国之间,存在一道巨大的,可持续的‘渔利之渊’。此渊,由三大支柱构成。”
朱由检伸出一根手指。
“于我大明,朕有天下之铜,有前朝传承之铸币之术。铜钱之产虽偶有短缺,然总体而言如江河之水,足以灌溉天下。它是我朝百姓日用之必须,买浆卖菜,缴纳小税,皆赖于此。故而我朝对铜钱之需求广阔如海,然其产出,亦算得上源源不绝。”
“反观倭国,其国铜矿贫乏,铸术粗劣。自其前朝所谓镰仓、室町之世,便常年陷入钱荒之窘境。国无足值之钱,商贸难兴,民生多艰。彼邦上下,对一种稳定可靠之货币,如大旱之望云霓。一边是江河,一边是久旱之田,这水,岂有不流之理?”
皇帝的语速不快,条理却清晰得可怕,将一个国家级的经济问题用最浅显的比喻剖析开来。
左良玉和范景文听得目光越来越亮,心中那团迷雾,仿佛被一道利剑劈开。
朱由检伸出第二根手指。
“贵贱之异,乾坤颠倒。”
“此异又分两层。其一,是铜钱本身的用值之异。同样一枚永乐通宝,在我大明或可购一市饼;然运至倭国,因其稀缺,或可购得两枚、三枚市饼。此乃物以稀为贵之常理。”
“然,真正致命的,是第二层!”朱由检的声音陡然转沉,“那便是金、银、铜,三者兑换比率之巨大差异!”
“倭国近年探得石见银山等巨矿,白银产出暴增,一时泛滥。于其国内,银遂变得不值钱,而他们奇缺的铜钱,反倒成了硬通货。此之谓,‘银贱而铜贵’!”
“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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