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管中窥豹 (第1/3页)
翌日清晨,天色尚是一片沉沉的鱼肚白,长街之上唯有早起的更夫与扫街的役卒,呵出的白气在冷冽的空气中凝成一团。
左良玉,已是一夜未眠。
那双素来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此刻布满了血丝,却又燃烧着疯狂的亢奋。
他径直求见田尔耕。
田尔耕此人如今在整个京城官场,已然是个呼风唤雨般的人物。
此人最厉害之处,在于身居如此高位,却依旧能将锦衣卫的酷烈手段与官场上的八面玲珑,揉捏得天衣无缝。
他对上,对那位高居九宸的年轻帝王,是毫无保留的忠诚与敬畏,是天子手中最锋利最不多言的那把刀;对下,尤其是对左良玉这位同在安都府内办差,且同样简在帝心的新贵,他做出的姿态更是滴水不漏,礼敬有加,丝毫不见倨傲。
左良玉虽是武人,不善机心,却也非蠢物。
他深知自己是皇帝手中的一柄快刀,而田尔耕则是稳住刀鞘,提供支撑的那只手。二人同为君王效力,配合无间,方能成事。
因此,在绝对忠诚于皇帝的同时,左良玉对田尔耕亦是恭敬有加。
府衙后堂,田尔耕早已起身,正慢条斯理地用着一份精致的早点。
见左良玉行色匆匆地进来,他只是微微一笑,搁下手中的银箸,用温热的布巾擦了擦手,道:“左都堂,何事如此焦急?莫不是又有大案?”
左良玉屏退左右,将一份连夜写就的密折摘要递了过去,沉声道:“都督,非是京中大案,却是一桩……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
田尔耕接过那几页薄纸,目光一扫,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凝固了。
他看得极快,眼神却越来越沉。
当他看到那“十倍之暴利”与“铜钱东渡,岁以百万贯计”的字眼时,饶是他这等见惯了风浪的人物,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田尔耕并未深究其中盘根错节的经济脉络,他只抓住了一个核心。
“此事,是陛下的意思?”田尔耕抬起头,声音压得极低。
“正是陛下两个月前密旨,命我彻查。”左良玉点头。
“明白了。”田尔耕将那摘要整整齐齐地迭好,递还给左良玉,语气瞬间变得斩钉截铁,“左都堂,此事已非你我二人能定。你即刻入宫,将所有调查结果,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呈于陛下。
陛下乾纲独断,自有圣裁。后续但凡有任何需要我安都府配合之处,无论是查人、拿人,还是调动府库兵丁,你只需持陛下旨意,我安都府上下,上至本官,下至一卒,皆听调遣,绝无二话!”
这便是田尔耕做官的精明之处。
他不问细节,不探究自己不懂的领域,他只确认一件事:这是不是皇帝要办的事。
一旦确认此事乃是出自圣意,他便立刻斩断了所有旁的心思,决心将整个安都府连同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死死地押在御驾这艘大船之上,再不留半分退路。
左良玉心中一暖,郑重拱手:“多谢都督。有您此言,良玉心中便有底了。”
“你我皆为陛下臣子,分内之事,何言谢字。”田尔耕摆了摆手,目光望向紫禁城的方向,眼神中透着深沉的意味,“只是我愈发觉得,我等追随的这位万岁爷,其胸中所藏,怕是早已超出了你我能揣度的范畴了……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一个时辰后,乾清宫西暖阁。
朱由检一身玄色常服,安坐于御案之后,他的面前,除了躬身肃立的左良玉,还多了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官。
此人便是大明宝钞总行的首任行长,范景文。
范景文的心情颇为复杂,自奉旨筹办宝钞总行以来,他殚精竭虑,往来于南北,联络商贾,厘定章程,自觉已是将这新生事物做得有声有色。
皇帝也曾发来密信,让他留意市面钱银流通之异状,尤其关注铜钱与白银之兑换比率。
他也的确查到了一些东西,比如沿海地区银贵钱贱的现象比内陆更为严重;比如市面上优质铜钱日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粗制滥造的私铸劣钱。
但他总觉得,这些只是沉疴已久的旧疾,虽需医治,却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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