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孤城!孤影! (第1/3页)
    风雪更紧了。
    雪片打在甲胄上,碎裂成冰渣,混着寒气,钻进人的领口。
    天地茫茫,平阳城的轮廓从远处的白雾里一点点浮出,黑沉、厚重,如一块沉默的巨石。
    拓跋努尔策马缓行在最前,拓跋焱紧随其侧。
    他们身后,五百骑如铁流一般展开,甲光映雪,旌旗猎猎。
    远处风声呜咽,马蹄踏雪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的鼓动,低沉、压抑。
    拓跋努尔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座城。
    平阳城的北门,果真如拓跋焱所言——敞开着。
    四扇厚木大门,此刻半掩半阖,雪被从门内吹出一层白浪,门槛下的积雪被风扫出一道深痕。
    那景象,不似人为,更像是天地自己张开的一道裂口。
    他缓缓勒住缰绳。
    战马喷出一团白雾,嘶鸣一声,蹄下的雪屑炸散开来。
    拓跋焱看着那座门,心头一阵发紧。
    他跟随主帅多年,从未见过拓跋努尔有如此凝神的神色。
    那双眼,冷得像要看穿风雪,看穿那道门后的每一寸黑暗。
    良久,拓跋努尔的眉心微微动了动。
    他眯起眼,似在细察,又似在回忆。
    风声从他耳边掠过,裘袖被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柄厚背长刀,寒光一闪。
    拓跋焱忍不住开口,压低声音道:
    “大汗,您看——咱们接下来是……”
    话未尽,拓跋努尔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仍旧望着那城门,神情未变。
    雪从他额前的发丝滑落,挂在睫上,他却毫无所觉。
    过了片刻,他终于出声。
    “你说,他们开着门,是为何?”
    拓跋焱略一沉吟,道:“属下揣测,或是诈城之计,欲以此引我深入。”
    拓跋努尔“嗯”了一声,唇角微挑。
    “若是诈城,他们应在门后布阵,以逸待劳。可这门……开得太彻底。”
    “若真有人守,那些雪,该早就被踏乱了。可你看——”
    他伸手一指。
    风雪中,平阳北门前的雪原,平整得几乎诡异。
    除了他们来的那一路马蹄印外,竟无第二条痕迹。
    连风都像刻意替那城清过一遍。
    拓跋焱的神情也凝了。
    他盯着那片平地,喉头微动。
    “属下不敢断言……可若真是空城,为何又不闭门?”
    拓跋努尔没答。
    只是缓缓俯身,伸出戴着铁甲的手,拂去马鞍上的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试。”
    他转头,目光落在拓跋焱身上。
    “你组织数百骑,上前一探。”
    拓跋焱怔了怔,随即一拱手,沉声应道:“喏!”
    他转过身,招来副将。
    “点五百人。”
    副将立刻抱拳离去,未多时,便带着数百精骑出列。
    这些人甲胄厚实,皆是久经沙场的中坚。
    拓跋焱看着他们,目光缓缓扫过。
    他挑选得极有章法——年轻的,他一概不要;年老的,他也避开。
    选的,都是些三十上下的中年汉子,沉稳、冷静、见过血,且——多半无家可念。
    选定之后,拓跋焱一一打量,目光如刀。
    他低声道:“你们随我前行一探。此行未必有险,但也未必无险。若有异动,不可逞勇,立刻退回。”
    五百人齐声应诺。
    声音沉闷,却齐整如雷。
    拓跋努尔在旁静看,神情冷漠。
    当那五百人出列整阵之时,他忽然轻声笑了笑。
    “都是好汉。”
    他低语道,目光却依旧盯着那敞开的城门。
    “去吧。若那门后真藏着什么,我倒想看看——他们是在请谁入局。”
    拓跋焱抱拳一拜,翻身上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抹莫名的不安。
    “出发!”
    号角低鸣。
    五百骑缓缓前行,马蹄踏雪的声音在静寂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清晰。
    雪光映照下,他们的甲胄泛着一层冷冷的银。
    风扑面而来,灌进盔缝,冻得人眼角生疼。
    拓跋努尔立在原地,目光追随他们前行。
    他双手负在身后,神情淡漠,像是在等一场结局。
    周围将士屏声息气,无人敢言。
    雪地在五百骑蹄下颤动,他们的身影在白雾中一点点模糊。
    越靠近那城门,越能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压迫。
    那并非风寒,而像是空气里隐藏着什么东西。
    风声似在耳边回荡,又似从城中传出。
    “将军,城门——越来越近了。”
    一名骑士低声道。
    拓跋焱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凝如铁。
    他们离那城门还有五百步。
    风忽地小了,雪也似乎慢了。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
    “继续。”
    又行百步。
    那城门下的积雪,终于映入他们眼中。
    雪线整整齐齐,从门内延伸出来,风吹着,像细细的烟。
    ——没有脚印。
    一丝都没有。
    拓跋焱心头一紧。
    这安静得太过分了。
    若是空城,必有逃兵、车迹;若是有人守,必有巡逻的痕迹。
    可眼前,什么都没有。
    他勒住缰绳,抬手示意。
    “原地停!”
    五百骑立刻止步。
    马儿鼻息喷白,蹄下的雪在微微颤。
    所有人都望着那座开着的门,眼神里写满了不安。
    拓跋焱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转过头,遥望远处那一点高起的中军旗影。
    风雪遮掩,但他知道,拓跋努尔正在那里,看着他。
    他想了想,还是策马回行,带着几名亲骑先退。
    五百骑原地待命,列阵不动。
    他一路疾驰回到中军。
    拓跋努尔仍站在那里,风吹得裘袍翻动,眉间的神色淡淡如旧。
    “探得如何?”
    拓跋焱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禀道:
    “启禀大汗——平阳北门确是大开,门内外无一人,无旗号、无声息。属下行至五百步外,再近则心有所惧,故先回报。”
    拓跋努尔静静听着,眉头微微皱起。
    “无一人?”
    “是。”
    “连犬马之迹也无?”
    “无。”
    他沉默片刻。
    风雪打在他脸上,他却似未觉。
    忽然,他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极淡,却带着一丝兴奋。
    “呵——有意思。”
    他抬眼,目光重新落在那敞开的城门上。
    那门在风中轻轻晃着,发出“吱呀”一声,像是在呼吸。
    “越这样,我倒越想看看,他们在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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