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长江水战 (第1/3页)
襄阳城,这座荆襄之地的明珠,在短短时日内已然改换了容颜。原本属于刘表的州牧府,如今成为了魏公刘湛的行辕。府邸依旧是那座府邸,亭台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回廊下依旧有曲水流觞的雅致景观,假山奇石罗列其间,彰显着前主人的品味与奢华。然而,往来穿梭其间的,已尽是身着统一玄色制式衣甲、腰佩环首刀、步履生风、眼神锐利的北地军士。他们沉重的靴底踏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回响,取代了昔日文吏轻软的步履和歌姬曼妙的琴音。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荆楚之地特有的、混合着香草与胭脂的绮靡香气,而是冷硬的铁锈味、保养兵刃的油脂味、新磨墨锭的清香,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铁血肃杀之气,仿佛连庭院中那几株百年丹桂的馥郁,都被这股凛冽的气息冲淡了许多。
议事厅内,原本摆放着珍玩古董的多宝阁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占据了大半个厅堂的巨型荆州沙盘。沙盘已被能工巧匠连夜更新,襄阳至江夏一带的山川河流、城池要塞、水陆通道、乃至已知的兵力驻防点,都用不同颜色和型号的旗帜、模型标注得极为精细,尤其是那条蜿蜒东去、以蓝色绸缎模拟、在烛光下泛着微光的浩瀚长江,更是成为了沙盘上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刘湛负手立于沙盘前,身姿挺拔如松,玄色锦袍的衣摆纹丝不动。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测量尺,缓缓扫过沙盘上的每一处细节,最终凝注在那条象征着南方天堑与机遇的蓝色缎带之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周仓、徐晃追击刘备的战报刚刚送达,虽斩获颇丰,重创了刘备军的尾部,缴获无数,但终究未能实现擒杀刘备的战略目标,让那条屡败屡战的“潜龙”带着核心骨干,成功遁入了夏口,与惊惶不安的刘琦会合。这颗钉子,已然带着不甘与顽抗,狠狠地楔在了长江与汉水交汇的咽喉之地。
“主公,周、徐二位将军送回的战报,已初步清点完毕。”荀衍手持一份墨迹未干的文书,快步走入厅内,躬身禀报,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此役,我军斩获敌军首级四千三百余级,俘获士卒、民夫三千一百人,缴获各类辎重车辆四百余乘,解救不愿南迁、被刘备军携裹的百姓近万人。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一丝遗憾,“刘备、关羽、张飞及麾下约五千核心精锐,已成功突破阻击,遁入夏口,与刘琦合兵一处。根据降卒口供与我方细作估算,夏口现有总兵力,加上刘琦本部水陆军,约在三万五千至四万之间,其中水军约占万余,拥有大小战船约四百至五百艘,其中大型楼船、艨艟约占三成。”
“还是让他们跑进去了。”刘湛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的喜怒,仿佛这结果早已在预料之中。但他那根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在沙盘上夏口那个依山傍水、形同卧牛的木制模型上,重重地一点,几乎要将那模型摁进沙盘里去。“夏口,地如其名,夏日之口,扼守要冲。其地势险要,三面环水,城防经过刘表、黄祖多年经营,颇为坚固,更有连环水寨为依托,易守难攻。刘备据守于此,进可沿江西进,威胁我南下荆南之路;退可顺江东走,联络孙权,互为奥援。此患不除,如鲠在喉,荆襄九郡,永无宁日。”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点出了夏口在战略上的极端重要性。
郭嘉斜靠在旁边一根朱漆圆柱上,似乎有些精力不济,手里却灵活地把玩着一枚从刘表府库中搜罗出来的、质地温润、刻有蟠螭纹的青玉玉珏,闻言懒洋洋地接口,语调带着他特有的、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慵懒,却又一针见血:“刘大耳别的本事,比如治国安邦、运筹帷幄,或许值得商榷,但这保命逃生的本事,以及找靠山、抱大腿的眼光和脸皮厚度,确实堪称天下无双,令人叹为观止。如今他缩进夏口那个坚固的乌龟壳里,又有这条浩浩荡荡、看着就眼晕的长江帮着挡道,咱们这些习惯了在广袤平原上纵马驰骋、靠铁蹄和刀锋说话的北方汉子,怕是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拳头打在棉花上喽。” 他说话间,还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身体随着想象中船只摇晃而左摇右摆、几欲呕吐的动作,那滑稽的样子,引得旁边侍立的几名年轻将领忍不住嘴角抽搐,想笑又碍于军纪威严,只能拼命忍住,憋得脸色通红。
诸葛亮立于刘湛另一侧,手中羽扇以恒定而优雅的节奏轻摇着,带起细微的风声,神色从容淡定,仿佛眼前局势尽在掌握。他接过郭嘉的话头,声音清越平和:“奉孝兄所言,虽带戏谑,却恰恰点出了此战之关键,亦是难点所在。我军陆战之锐,天下无双,铁骑所向,群雄辟易。然,水战之道,确为我军之短板,此乃客观事实,不容回避。欲平定江东,必先稳固荆州;欲稳固荆州,必先拔除夏口这颗钉子;欲拔除夏口,则必先克服水战之难,掌握大江制水之权。此乃南下必经之路,无可绕行。同时,亦可将其视作锤炼我大军水战能力、磨合步水协同之绝佳契机。祸福相倚,未必全然是坏事。”他的话语,总是能在困境中拨云见日,找到积极的一面,并给出清晰的路径。
刘湛微微颔首,他对诸葛亮的分析深以为然。他深知历史的大致走向,另一个时空赤壁之战的教训如同警钟,时刻提醒着他,长江不是黄河,水战更绝非陆战的简单延伸,它是一门极其复杂、需要专门技艺和经验的学问。“文聘将军的水军,如今到了何处?”他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期待。早在谋划荆州之初,他就未雨绸缪,命令驻守豫州、熟悉江淮水情的原刘表部将、现魏军水军统领文聘,提前率部沿淮水南下,伺机进入长江策应,为的就是应对今日之局面。
“回主公,”荀衍显然对此了然于胸,立刻答道,“文聘将军已率水军主力一万五千人,大小战船六百余艘,抵达庐江郡附近的江面。但因此前不明主公具体用兵方略,加之需要严密监视江东孙权的动向,防止其趁虚而入,故而暂时泊于江北险要之地濡须口一带,一边操练,一边待命。”
“传令文聘!”刘湛不再犹豫,声音果断,“留三千水军,战船百艘,由副将统领,继续于濡须口严密监视江东动静,若有异动,即刻来报!其主力水军,即日启航,溯江西上,与我南下陆路大军会猎于夏口!告诉他,孤在江边等他!” 下达完水军命令,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厅内肃立的张辽等陆路将领,语气斩钉截铁:“陆路大军,休整期已过,养精蓄锐多日!传令三军,明日卯时造饭,辰时开拔,兵发江夏!孤,要亲临前线,亲眼看看,这被南方人倚为长城的长江天堑,这滔滔江水,究竟能否挡得住我北地儿郎建功立业的热血与刀锋!”
“谨遵魏公之令!”众将齐声应诺,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震得厅堂梁柱上的细微尘土都簌簌落下。
……
建安五年的深秋,寒意渐浓。魏公刘湛亲率十五万大军,如同一条玄色的巨龙,浩浩荡荡离开已然臣服的襄阳,沿汉水南岸,水陆并进,旌旗帆影,迤逦数十里,遮天蔽日,直扑江夏郡腹地。陆路上,铁甲铿锵,马蹄如雷,步卒如林;水路上,征用的民船和部分战船满载粮草辎重,帆樯如云,与岸上大军齐头并进,声势浩大,沿途鸟雀惊飞,走兽遁迹。
与此同时,远在濡须口的文聘接到刘湛的军令,不敢怠慢,立即点齐麾下一万二千水军,五百余艘大小战船,升起风帆,擂响战鼓,如同一条苏醒的水中巨蟒,开始溯着奔腾的长江,破浪西上,目标直指数百里外的夏口。江风鼓荡着船帆,猎猎作响,船头劈开浑浊的江水,留下长长的白色尾迹。
刘湛有意控制着陆路大军行进的速度,并未追求急行军。他需要让这些大部分来自北方、习惯了干燥气候和平原作战的士卒,逐步适应南方潮湿闷热、水网密布、丘陵起伏的环境。沿途所经过的郡县,在襄阳迅速易主的巨大震慑下,几乎都是望风而降,地方官吏捧着印信户籍,早早地在官道旁跪迎王师。偶有几处忠于刘琦或刘备的小股部队据城顽抗,也被魏军先锋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荡平,起到了很好的杀鸡儆猴效果。
半个月后,魏军主力抵达江夏郡北部的重镇竟陵。此地距离夏口已不足二百里。刘湛下令前锋继续推进,占领夏口西面的重要水陆据点——沌口,并将中军大营设在沌口以北一片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丘陵地带,背靠汉水,前望浩瀚长江,进退皆宜。
站在刚刚搭建好的、高达数丈的营寨望楼之上,极目远眺,秋日高爽的天空下,壮阔的江景尽收眼底。但见长江浩荡,烟波渺茫,水势汹涌,横无际涯,仿佛一条真正的黄龙在天地间翻滚咆哮。江面宽阔处,几近十里,对岸的景物都显得有些模糊。水天一色,浑融难分,只有偶尔掠过水面的江鸥和远方的帆影,才能打破这片令人心悸的苍茫。
对岸的夏口城,依山傍水而建,黑色的城墙如同巨蟒般蜿蜒起伏,顺着山势攀升,雉堞如齿,在阳光下投下沉重的阴影。城头上,旌旗林立,隐约可见士卒巡逻的身影。而最引人瞩目的,是夏口城前方江面上,那一片连绵不绝、依托岸边复杂地形修建的庞大水寨!水寨以巨木为栅,铁索相连,寨门森严。寨内,数百艘荆州水军战船密密麻麻地停泊着,桅杆如林,帆布收拢,如同蛰伏的兽群。其中几艘高大的楼船,如同移动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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