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笺讽嘲御风骨 (第3/3页)
递给他,手指都在发抖,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有次先生的提问,我明明背得滚瓜烂熟,刚要开口,就被胖乎乎的张少爷抢着答了去,还朝我挤眉弄眼:“这种简单的回答,哪用得着你来答?省点力气留着晚上抄书吧。”
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补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只能硬生生憋回去,把头埋得更低,假装没听见。
最窘迫的是每月一次的诗会,同窗们都带着精致的诗笺,有的用洒金宣纸,有的镶着细竹边框,而我只能把诗作写在自己抄书剩下的废纸背面,边缘还留着先前抄经的字迹。
轮到我诵读时,我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手指捏着纸角微微发颤。
有回我的诗被李老先生当众夸赞“风骨尤佳”,他捻着胡须,目光里满是赞许:“晏臣此诗,字句虽朴,却有金石之声!”
李子玉却突然笑道:“诗是好诗,就是这纸太寒酸,配不上先生的点评。要是换了我的玉版宣,定能锦上添花。”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我低着头,感觉脸颊比灶膛里的炭火还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耳朵都红透了。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对?”李子玉步步紧逼,用扇子轻佻地挑起我的诗笺。
我猛地抽回纸,抬头直视着他,声音却带着发颤的怯懦:“纸虽寒酸,字句却句句真心。比起用金玉堆砌的虚言,我觉得这样的诗更有分量。”说完就慌忙低下头,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这话一出,讲堂里顿时安静了。
李子玉愣了愣,随即恼羞成怒:“你个寒门小子,也敢教训我?”
李老先生恰好走进来,见状沉声道:“求学之道,在心不在器,晏臣的诗有浩然之气,远胜那些华而不实之作。”他目光转向李子玉,带着几分严肃,“子玉,你当学学他的用心。”
李子玉悻悻地闭了嘴,我却依旧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诗笺,连先生的赞许都没能驱散我心底的自卑。
是啊,我终于能读书,可在这些锦衣玉食的同窗面前,我就像株不起眼的野草,总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
每日回家,娘总会在柴房等着我,灶台上温着野菜粥,虽然清苦,却暖乎乎的。
只有在这儿,我才能卸下所有的胆怯,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比起这些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我知道自己为何而读,为何而写——为了娘不再泡在冰水里洗衣,为了柴房能有真正的温暖。
可这份信念里,总掺着几分不安,怕自己终究敌不过这悬殊的差距。
我铺开李老先生奖励的半张宣纸,那是他特意从自己书箧里取出的,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指尖抚过细腻的纸页,我深吸一口气,笔尖饱蘸墨汁,写下“勤学”二字。
墨香混着窗外的桂花香飘来,我望着讲堂上先生授课的身影,心里默念着努力,可那份因贫寒而生的胆怯,却像影子似的跟着我,让我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到底是士族和寒门的阶级如此划分分明,还是人性的自卑等级分明呢?
这条“大路”我跨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