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首茅舍忆洛阳 (第3/3页)
答卷更亮。
新科榜单上的寒门名字,墨迹还没干,就被人按进了尘埃——要么去给世家当幕僚,替人写些歌功颂德的文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署;要么被派去偏远的地方当小吏,在冷衙里抄一辈子账册,头发白了也没机会往上走。
我后面也见过许许多多考场里的寒士,冻裂的手指攥着笔,把半辈子的苦都写进考卷里。
可他们不知道,笔落下的那一刻,就踩进了迷阵——主考官的悄悄话比文章重要,权贵的推荐信比才学硬气。
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人脉暗号,早把结局定好了。
偶有几个考上的,也不过是被推到权力边缘的棋子,看着世家子弟在中枢翻云覆雨,自己只能在簿册里耗日子。
可话又说回来,历史的车轮总在往前滚。
科举的风吹过乡野,寒门的答卷在朝堂上有了声响,世家的网也开始松了。
新制度的根,顺着裂缝往土里扎,要顶开世家压着的石头,要躲着明里暗里的算计,可好歹给了我们一线生机——这生机虽然弱,却够让寒夜里的灯,比朱门的烛火燃得更久。
我还记得瓦子巷那年书塾的晨光,有个和我年轻时一样的少年,他是我最好的知己,他身后是万千寒门的盼,身前是世家的骄傲。
那时我就想,他手里的笔,到底能当划破暗夜的剑,还是会变成被浊浪吞了的芦苇?后来我离开了瓦子巷,再也没见过他,也没再回过大晋的都城。
我们终究走散了......
如今茅舍外的风很软,不像洛阳的风那样带着宫墙的寒气,可我总在风里想起太康元年的龙旗,想起那年笑面如花的姑娘,想起那些在考卷上写满希望的少年。
后悔啊!不甘啊!此生如此普通,如此平凡,但愿来生我能成为官宦之家的后世吧!
只是那些日子、那座城,都成了我花甲之年里,再也回不去的旧梦——唯有案头的旧砚台,还留着当年的墨痕,提醒着我,曾有个寒门书生,在大晋的朝堂边缘,爱过、恨过、也期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