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朕不是那种人!(10k) (第1/3页)
费祎拿到试卷,两指轻微一捻,便能够判断出这些纸张都是产自荆州的名贵楮皮纸。
其触感细腻,犹如丝绸。色泽明亮,好似白娟。
“当今天下,也就只有大汉能够造出这样的纸张了吧?”
费祎感慨之余,也将视线放到了题目之上。
律令。
共十道题目。
这十道题目并不困难,甚至在看到题目的瞬间,费祎就能够判断出设置这些题目考官的心思。
因为从这些题目中,都能看出满满的恶意以及私货。
比如第一问,便是“舜窃负而逃”。
舜的父亲瞽瞍杀人,舜认为若拘捕父亲会破坏伦理纲常,便主动放弃天子之位,带着父亲逃亡海滨隐居。
费祎朝左右看了一眼,见到已经是有不少士子皱起了眉头。
而这些人,自然是掉入了出题人的陷阱。
现在众人考的,是“律令”而非“经义”。
自然而然的,就要从“律令”来解答此题,而不是在试卷上引经据典,去和这出题人争辩,究竟谁对谁错,谁是谁非。
只有明白了这点,方才能够破题。
费祎镇定心神,很快就从熟记于心的《章武律》中找到相关的律令对“瞽瞍杀人”和“舜窃负而逃”的案件做出了判罚。
而直到费祎写完,还是有士子卡在第一问,仿佛是这道题目要了他们的老命。
对这些人,费祎已经笃定他们不会获得高分。
在这件事面前,他们只是答题人,只是执法者。
舜在此时,也不是什么先贤,只是犯了法的罪人。
如果这个时候都不遵从律令,那等这些人成为官吏的时候,难道会遵从律令吗?
费祎收敛心神,又看向第二问。
而这第二问,直接就是演都不演,问的乃是“三北案”。
鲁国的一个人跟随国君作战,但是三次作战的时候,他都率先逃跑。孔子询问其原因,那鲁人回答:“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孔子认为这是孝道,非但不处罚他,反而是让他成为了官吏……
在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饶是费祎也是呼吸一促。
因为批判“三北案”,基本就是在挖儒家的根。
首先便是因为孝道而畏战。
这不由让费祎想到杨朱那个著名的“一毛不拔”……
禽滑釐问杨朱道:“拔去你身上的一根毫毛来救助世道,你愿干吗?”杨朱回答:“世道本来就不是一根毫毛所能救助得了的。”禽滑釐说:“假设可以救助,你愿干吗?”杨朱不理睬他。
禽滑釐出门告诉了杨朱的弟子孟孙阳。
孟孙阳说:“你没领会先生的用心,我和你谈谈吧。有人损害你的肌肤给你万斤黄金,你愿干吗?”
禽滑釐回答:“愿意干。”
孟孙阳又问:“有人砍断你一段肢体给你一个国家,你愿干吗?”禽滑釐一言不发,默默地呆了一会儿。
孟孙阳接着说:“一根毫毛轻于肌肤,肌肤又轻于一段肢体,这是很明白的。但肌肤是由一根根毫毛构成的。肢体又是由一块块肌肤构成的,一根毫毛固然只是身体的万分之一,但难道可以轻视它吗?”
禽滑釐说:“我没有什么话可回答你。但是拿你这番言论去问老聃、关尹,那么你的话是正确的;拿我的这番言论去问大禹、墨翟,那么我的话又是正确的啦!”孟孙阳听罢,就回过头去,和自己的同伴谈其他事情……
同理。
三北案也是如此。
孔子可以因为一个逃兵遵循孝道而放过他,但倘若此时的鲁国士卒都以供奉父母为由不愿意去作战,那孔子应该怎么做呢?
如果孔子答应了这些士卒,那鲁国由谁来保护呢?
如果孔子不答应这些士卒,那为何要放过第一个逃兵呢?
其次,便是和考试息息相关的“察举”。
孔子非但不处罚这个逃兵,反而举荐他当官,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孝”。
孔子如此,显然是将“孝”与“才”划上了等号。
孝顺,必然等于有才华。这也是儒家坚持了几百年的价值观念。
但随着察举制的崩溃,那所谓的“孝廉”成为了世家豪族的囊中之物,所谓的“孝顺”成为了当权者、肉食者随心所欲的主观评价,这份制度,连带着这份价值观也都一起出现了重大的崩坏和破产。
……
费祎此时脑海里出来了一大堆问题,饶是他此时都有些心惊胆战。
这题目出的太危险了!
费祎笃定,恐怕有不少士子在看到这个题目后都会像第一道题目那样跑偏,在试卷上洋洋洒洒写下自己的长篇大论,来和考官说道说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但费祎始终冷静。
这都是陷阱!
要是真的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主观评价,那肯定是低分无疑!
所以费祎依旧秉持着第一题的破题思路,并没有将孔子当成什么至圣先师,当成什么万世师表,仅仅是以现在《章武律·卫禁律和职制律》中的内容规规矩矩的答完这道题目。
而不出费祎所料。
此时考场上大多数考生基本已经彻底陷入了亢奋状态!
他们引经据典!他们旁征博引!他们笔走龙蛇!
这一刻,他们不是在答题!而是在和尧舜这样的圣君共事!是在和孔孟这样的圣人理论!
而对这一切,费祎的评价只有两个字——
“有病!”
好在后面的题目总归是察觉不到出题人的恶意,大都是从州、县中找出来的真实事例,要求这些考生作答。
没有了先王和圣人的滤镜,仅仅面对自己治下的“刁民”,这些深受儒家熏陶的士子也终于是铁面无私了起来,该怎么叛就怎么叛,根本没有半点手下留情,那一个个执行的手段都快赶得上张汤和王温舒……
费祎好不容易答完这些题目,终于是看到了政务的题目。
“唉?”
费祎在看到题目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他左右翻动,确认给自己的试卷没有错误,这才又惴惴不安的看着眼前的这道题目。
“绍子谭驻防关中,以权谋利,与大汉贸易,售卖战马。半月前谭忽锁关隘,绝贸易,其所谓何事?”
费祎此时抬起头,去看那方才刘邈站过,如今却已经空荡荡的楼阁栏杆处。
如果不是确认试卷没有发错,他甚至以为这是刘邈将公文不小心夹在了试卷中!
这种国家大事,就这样水灵灵的出现在了考卷上?出现在了他们这些连官身都没有摸到的士子面前?
“陛下啊……”
费祎此时猛然想到“阳嘉新制”中,左雄的那句“有特殊才能或突出品行,可不拘年龄限制”。
毫无疑问,前面的法令科,便是基础题目。
而真正能分出高低的,便在这政务一道上!
费祎不敢怠慢,在又认真审了一遍题目后,终于是开始落笔。
……
……
科考结束。
众士子有序离场。
刘邈重新出现在阁楼上,直到看最后一名士子离开,这才朝着旁边收拾试卷的司马懿、陆议等人询问:“怎么样?”
“惨不忍睹。”
四个字的回复,便让刘邈当场沉默……
“前面的题目,大部分人都答偏了。生搬硬套了许多东西来解释先王与圣人的做法,反正就是不用律令来解题,就好像《章武律》和摆设一样,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道理……若是初看那些试卷,恐怕还以为考的是经义呢。”
司马懿的话让刘邈哑然失笑。
“不怪他们。”
“他们哪知道怎样按照律令做事?还不是按照自己的所见所闻去解题?”
刘邈倚住栏杆微微摇头:“所以说,道家之路,路艰且长啊!”
道即是一。
一,就是一,而不是二和三。
什么时候,道家的这条教义能够深入人心,那才算是完成了道家的使命。
只是刘邈多少有些失望。
“朕好歹为了道家搞了这么多事情,没想到这些蜀地的士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刘邈在科举前推行道家,正常人怎么都该关注一番,最不济也是去城内的道观看上一眼,听听教义,如此这题难不成还能答偏了?
“果然还是得多发鸡蛋……”
就在刘邈喃喃自语的时候,司马懿道:“其实,倒是有不少士子也用上了许多道家的内容。”
“哦?”
刘邈眼前一亮!
但司马懿很快就朝他泼了一盆凉水——
“不过这些人,大都是劝谏陛下不要轻信邪教,甚至还有公然嘲讽浑天说的……”
“……”
刘邈嘴角抽动。
可刘邈很快就平静下来。
“刘表的《荆州图占》,确实不够说服力。”
“既然如此,有朝一日朕拿下狼居胥山,靠近北海的时候,自那里再好好测量一番,再到南海交趾测量一番,且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争辩,是无用的。
既然如此,刘邈就拿着将来更靠谱的数据,更靠谱的“道”与“一”去让他们闭嘴!
同时刘邈也意识到……
“蜀地,终究还是不适合现在的道家成长。”
蜀地之前的问题,在于土地兼并,在于贫富差距。所以五斗米教能够在这片土地上支棱起来并快速发展。
但随着均田的结束,五斗米教显然是失去了在蜀地继续生存下去的土壤。
反观如今的荆州和江东,兴许才是最适合道教蓬勃发展的地方!
刘邈让周泰去给张鲁带了个口信——
为了道家,最好还是跟着自己回到东方。
但如此,不可避免的就出现一个问题。
张鲁,不仅仅是道教的领袖,同时还是汉中的太守。
如果刘邈将张鲁拐走,那未免会让张鲁怀疑刘邈终究是对汉中产生了觊觎。
故此,刘邈将选择权交到了张鲁手中——
要么,放弃汉中,以道教领袖的身份和自己返回金陵。
要么,放弃道教领袖的身份,重新回到汉中去,当他的汉中太守。
反正无论如何,刘邈都不可能让道家这柄自己亲自打造的工具脱离自己的掌控,成为别人的嫁衣!
另一边。
张鲁在得到刘邈的“最终通牒”后,其实并没有显得多么惊慌或者痛斥刘邈不讲信用。
什么是显学?
那必然是要站在舞台的正中央,迎接一波又一波厮杀,然后踩着敌人的累累尸骨成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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