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最好是敌人的枯骨 (第1/3页)
姚光启指数,反映物价膨胀的指数。
这个指数是姚光启在叫魂案中,观察一个叫孙尚礼的举人,发现他不肯褪去长袍,购买昂贵商品而非平价商品,活活把自己饿死,姚光启总结了其中的经验。
这个指数一共有两个,平价和昂贵。
同类商品中,平价是乡贤缙绅及以下消费的商品,昂贵是乡贤缙绅以上阶级消费的商品,反映物价增长速度,方便决策者做出正确决策。
一定要注意的是,这两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姚光启曾经试图赋予各自权重系数,进而得到一个指数反映物价增长速度,但姚光启失败了,无论如何赋予权重,都会失真。
因为昂贵商品的价格波动极大,极端数据容易造成数据失真,有些类似于平均数,势要豪右和穷民苦力一平均,看起来就会天下太平。
姚光启指数是大明朝廷命官手里一项很重要的工具,要收集并不麻烦,一个月去菜市口、煤市口这些地方逛逛就能得到,实在不行张嘴问问,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一旦某项价格出现了较大幅度的变动,就代表着有情况在发生,矛盾在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激化,如果不能防微杜渐,很有可能形成像宁化、瑞金、宁都三县的田兵之乱。
出了民乱,地方衙门从巡抚到县吏,都要吃封建铁拳,陛下不管这个那个,出了民乱,所有人都要为此负责。
天变的利剑,在大明朝廷、地方的头上悬着,没人会对民乱掉以轻心。
姚光启指数,这是度数旁通的成果,王国光位列维新功臣榜名至实归。
“为民无路的臆想。”朱翊钧看了一点点《深翻》的内容,已经感受到了这句话的份量,简单几个字,就把所谓的为官之道给戳破了。
为官之道不完全是和光同尘、相忍为国,为民无路的叙事,也不过是为了自己逃避责任的借口。
这本书朱翊钧打算一点点看,和之前的《翻身》一样,彻底看明白。
侯于赵看了看脚下,陛下在松江府,而不是顺天府。
陛下为了解决松江府在维新过程中的种种事端,亲自来坐镇。
看起来垄断资本这个庞然大物无法解决,但松江巡抚、知府,也在竭尽全力的解决。
大明从来不缺忠良,缺的是让忠良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
侯于赵话到这里就浅尝辄止了,没有多谈,因为谈下去,必然涉及到一个不能触碰的话题,大明皇帝的普遍怠政。
侯于赵在地方干了这么多年,大多数的官员,都是稳坐钓鱼台,与其说他们是个人,不如说他们是那块印。
什么责任都不想肩负,万事向下摊责,下属汇报的任何事,第一考虑是自己升转,第二考虑是自己的钱袋子,第三考虑是需不需要自己担责。
只要这三个考虑不过,下属汇报就不下印,这三个考虑过了,下属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来不想亲自去看看。
合理吗?当然合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侯于赵看来,已经完全被权力异化,已经不是人,而是印绶。
但只要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大明皇帝除了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之外,也和这些官僚一个样儿,是个印,不是活生生的人。
道爷算半个,毕竟道爷前二十年,称得上是锐意进取,嘉靖新政,也是如火如荼的进行,但最终,军权这把刀子抓的不够稳,自己数次陷入危险之中,后来也开始焚修了。
现在是万历二十一年,陛下这二十一年都是一个活生生、完整的人,侯于赵希望陛下一直是个人,而不是陷入为民无路的臆想中。
没有路,那就闯一条出来。
侯于赵在腹诽陛下,朱翊钧也在打量臣子。
侯于赵从最开始就与人逆行,跑去大宁卫种地,都不愿意跟当时的贱儒们同流合污,大宁、辽东、浙江,三地任事,侯于赵做事的风格,仍然是与人逆行。
大明的循吏能臣不多,骨鲠正臣也不多,又骨鲠又循吏,老赵算一个,他没有徐成楚那么骨鲠,但比多数贱骨头,还是硬太多了。
“叶向高写信来说到了吉林府治的问题,吉林广袤,最起码也是一个行省的丁口、地域,吉林县偏了开拓的主路,长春县更好。”侯于赵说到了之前叶向高提出的问题。
大明对辽东的开拓有条明显的线,那就是驰道。
从山海关到辽阳,再从辽阳到长春,再从长春北去的主干道,这条主干道叫驰道,也叫黑土地,开拓都是沿着土地肥沃的地方一路北上,吉林县有点偏了。
“这件事,叶向高已经办了。”朱翊钧和侯于赵仔细聊了聊辽东垦荒的问题。
尤其是现在主要矛盾,田土已经到了劳动极限,但是闯关东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向着辽东而去,需要垦荒,增加田亩进行分配。
增量分配简单,存量分配难如登天,即便是辽东田制和腹地完全不同,是农垦局集体所有田制,但存量再分配依旧会闹出不少的幺蛾子。
一面是地种不了,一面是地不够种,当真是咄咄怪事。
侯于赵摇头说道:“朝廷把这事想复杂了,大司徒虽然出自辽东,但那时候辽东还未垦荒,陛下,辽东很大很大,四五百万人而已,就是两千万人扔进去,也能养活。”
“辽东垦荒的主要矛盾,还是生产力不足的问题。”
侯于赵和叶向高写了好几封信,了解现在辽东情况。
张学颜考虑问题,是站在了朝堂的角度去考虑,侯于赵不一样,他认为辽东主要矛盾,还是缺人,缺少劳动力,缺少生产力。
“哦?”朱翊钧闻言,和侯于赵仔细聊了聊。
张学颜对辽东情况了解还是十九年前的事儿了,他了解确实不多,对当地主要矛盾的了解,有自己的局限性,侯于赵则完全不同,他就是离开了辽东,他的门生故吏还在辽东垦荒。
侯于赵很了解辽东,他侃侃而谈,讲明了自己的理解。
张学颜非要把侯于赵请回来,原因也在这里,侯于赵讲的内容,让朱翊钧眼前一亮。
侯于赵十分清楚,辽东存量再分配,要比腹地简单的多的多。
因为辽东是以各个营庄集体生产为主,这和腹地是有着根本上的不同,营庄集体生产,代表着田土存量的再分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朝廷的政令,而不是地主的反抗。
辽东没有成规模的乡贤缙绅。
地主,乡贤缙绅在大明腹地很常见,但在辽东却少之又少,因为外部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
严寒糟糕的天气、四处出没的野兽、动辄劫掠的夷人、不知多少年积累的水泡子、塔头、沼泽、道路不畅等等,这些恶劣的外部环境,促使了营庄所有人都必须抱团取暖对抗这些天灾人祸。
这种环境,也促使营庄接纳新人,营庄,更在乎生存,而不是田土归属,任何壮劳力抵达辽东,都会是争抢的目标,而不是把他看作外乡人,狠狠的欺辱。
辽东的氛围,和大明腹地是完全不同的,辽东氛围和吕宋更像。
“陛下,辽东还要担心一个问题,积有余庆之家,莫不是回到腹地置地兴业,而非久留辽东,现在看起来丁口在流入,但长期来看,人口还会流出,闯了关东还会回到关内。”侯于赵面露担忧。
朱翊钧仔细理解,他明白侯于赵在担心什么,东三省的省会是三亚。
太冷了,哪怕是长春也很冷很冷,在侯于赵看来,辽东要是能诞生本地的乡贤缙绅,反倒是个好事,但辽东诞生乡贤缙绅又不太可能。
但凡是有点积蓄,全都跑了。
辽东很难成规模的诞生大批的乡贤缙绅,而辽东必须要有一个中坚力量、中坚阶级,来维持地方稳定,侯于赵在长达二十年的思考中,只想到了两个字,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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