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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岗通知书

    下岗通知书 (第2/3页)

,布满焦虑的沟壑,眼神里混杂着最后一丝侥幸和巨大的恐惧。他们盯着那扇紧闭的、漆皮剥落的深棕色木门,仿佛那后面不是会议室,而是决定他们生死的审判庭。

    “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啊!”一个暴躁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是锻工车间的王大炮,以前总吹嘘自己拳头硬。此刻他额上青筋暴起,眼神凶狠地瞪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哟,张师傅也来了?”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从旁边飘来,是宣传科以前的小干事赵斌,这人惯会看人下菜碟。他脸上堆着一种刻意讨好的、却又带着几分看好戏意味的笑容,“您这身份,怎么也跟我们挤在这儿?要我说,就算全厂都下了,也轮不到您这十年的老劳模啊!”话虽这么说,他眼神里的闪烁却暴露了言不由衷。

    张建设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那枚冰凉的劳模奖章,隔着衣服,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室内的闷热,变得有些烫人。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人群像决堤的洪水般猛地向前一涌,又在那道无形的门槛前硬生生刹住。厂里的几位领导鱼贯而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王厂长。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藏蓝色中山装,领口扣得一丝不苟,但脸色却是灰败的,眼袋浮肿,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任何一道投来的目光接触。他手里捏着几张薄薄的、仿佛重逾千钧的纸。

    会议室里比外面更热,热气裹挟着更浓的烟味和体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王厂长被众人簇拥着,走到前面那张铺着破旧绿绒布的桌子后面。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一大口水。握着缸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同志们……”他开口了,声音干涩沙哑,完全没有了过去做报告时的洪亮和底气。这三个字象是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止了。几百双眼睛,像几百支冰冷的箭,齐齐射向他。

    王厂长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低下头,目光躲闪着,开始念手中的名单。名字一个接一个地从他嘴里吐出来,伴随着简单的说明——“某某车间,某某某,下岗。” 每一个名字落下,人群中都会响起一声极力压抑的、短促的抽气,或是某个角落传来女人低低的啜泣,随即又被更深的沉默吞没。念到名字的人,脸色瞬间惨白,象是被抽走了魂魄;还没被念到的人,则更加紧张,拳头攥得发白,死死盯着厂长的嘴,仿佛那两片嘴唇是死神的镰刀。

    张建设的心跳得像擂鼓,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听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有的曾是他徒弟,有的曾和他一起在机床前挥汗如雨。他感到一阵阵眩晕,会议室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在他眼里开始旋转、模糊。

    突然,一个名字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机加车间,张建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厂长念到这个名字时,声音似乎也顿了一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眼,朝张建设站立的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愧疚,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又迅速垂下眼皮,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张建设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象是有根弦猛地崩断了。周围所有的声音——哭泣、叹息、甚至他自己如雷的心跳——都瞬间远去。世界变成了一片空白,只有“张建设”那三个字,在空荡荡地回响。

    他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那个印着红字“先进生产者”的旧搪瓷茶杯,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哐当”一声脆响,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炸开,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滚烫的茶水混杂着几片舒展开的、廉价的茉莉花茶叶,泼溅出来,瞬间浸透了他膝盖上那片早已洗得发白、甚至隐约能看到里面棉絮的工装裤布料——那是很多年前,他刚当上劳模那年,妻子李桂兰在灯下一针一线亲手为他缝制的,裤脚还特意加固了几层,怕他干活磨破。

    灼热感透过布料传到皮肤,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那温热,与他此刻浑身的冰凉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他呆呆地站着,目光没有焦点,只是茫然地看着地上那片狼藉的水渍和碎瓷片,看着那抹刺眼的、湿漉漉的深色,在自己膝盖上慢慢洇开,扩大,像一朵迅速枯萎的、丑陋的花。

    周围似乎有目光投来,有同情的,有麻木的,或许,也有像刘麻子那样,在角落里发出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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