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纸贵》 (第2/3页)
陈公携彦永至廊下,指宫墙柳色:“初见望宫墙,倾谈慕鸿燕。小子从何处来?”
“晚生鲁人,习书十五载。”
“难怪有泰山石气、泗水烟云。”陈公目露嘉许,“他乡闻乡音,当浮一大白。走,去东来顺,老夫请你吃涮肉!”
铜锅腾雾间,陈公说起年轻时留学柏林,于博物馆见《丧乱帖》摹本,连夜临写,十指尽墨。“书道如渡津,需自备舟筏。然舟筏终是外物,真正的渡,在这里。”公以筷点心口。
临别赠砚一方,铭文“冰室”篆书。彦永后作诗记此:“他乡闻乡音,冰室赏冰砚。知遇如星流,契交若露电。”
四、豹变京华
彦永赁居东四胡同小院。院有老槐,秋深时黄叶覆满青瓦。每日寅时即起,于树下临帖,午后读金石拓本,黄昏则背帖创作。某夜大雪,呵冻写《快雪时晴帖》,写到“佳想安善”时,忽闻墙外有京胡声,是《夜深沉》。弦急处,笔锋陡然转折;音缓时,墨色渐淡如烟。一曲终了,四尺宣上竟写出千里雪霁之意。
腊月二十三,小年。彦永正扫尘,忽闻叩门声。开门见是陈公,携一朱漆食盒。
“给你送灶糖来了。”公笑呵呵入院,瞥见案上习作,眼神忽凝。那是彦永试写的“福”字,融隶书朴厚与行草飞动于一炉,左似鹤舞,右如云腾。
“此福甚妙!”陈公抚掌,“可否为老夫写一幅?要这般大小的。”双手比出二尺见方。
三日后,陈公宅邸茶会,京华名流云集。英国汉学家李约瑟博士见厅中所悬“福”字,驻足良久,问:“此字何人所书?似有汉代简帛的率真,又有唐代经卷的庄严,最奇的是这一点——”他指“畐”部右上那圆转如珠的墨痕,“竟让我想起贵国道家的太极图。”
陈公笑而不语。旬月间,彦永之名渐传九城。先是荣宝斋掌柜求“福”,后是琉璃厂各店竞相来约,至除夕前三日,东四胡同竟排起长队。有前清贝勒府管家,有梅兰芳先生派来的琴师,还有辅仁大学的外籍教授。最奇者是东交民巷法国使馆的参赞夫人,携幼子立于雪中,说此“福”字让她想起莫奈的《睡莲》——“都是光的舞蹈”。
腊月二十八夜,彦永写到子时,墨尽三锭,纸叠盈案。推门望月,但见冰轮当空,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雪窗。遂净手焚香,展六尺洒金宣,写下一个巨大的“福”——左旁如泰山巍巍,右部似黄河汤汤,最后一笔垂直而下,如定海神针。
此幅后悬于云泽堂正厅,见者无不称奇。有老翰林题诗赞曰:“笔端风月洗,案上跃麒麟。瑞气贯环壁,明堂流粹淳。”《京华晚报》以“京都纸贵”为题报道,彦永唐装板寸的形象遂成京城一景。
五、赤子初心
己酉岁除,彦永未归乡。除夕夜独坐小院,忽闻敲门声急。开门见一着旧棉袍的老者,须发皆白,手提油纸包。
“老朽西城裱画匠,冒昧来访。”老者躬身,“见先生‘福’字,有三夜不寐。特携宣纸三刀,求写一字,悬于裱糊铺,佑我残年。”
彦永忙延入。老者展纸,竟是最廉价的毛边纸,淡黄粗糙。寻常书家见之必蹙眉,彦永却双目一亮——此纸吸墨如渴马饮泉,正可试飞白笔意。
饱蘸浓墨,凝神片刻,忽以迅雷之势挥毫。那“福”在糙纸上绽开,墨晕如老梅吐艳,飞白似雪泥鸿爪。写到末笔,笔锋已干,在纸上擦出金石之声。
老者扑通跪下,老泪纵横:“三十年前,我铺里悬过康有为先生的对联。兵荒马乱时丢了,以为此生再无缘见此等笔墨……”
扶起老者,彦永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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