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胶囊与青石板上的年轮 (第3/3页)
挠挠头,“其实我爸当年偷偷在树下埋过钱,说是给红鲤巷修路灯的,后来钱被偷了,他内疚了好多年……”
林默和江晚棠对视一眼,突然想起王老先生书里的话:“红鲤巷的事,从来不是一家的事。”林默放下剪刀,蹲下身拨开树根处的泥土,果然摸到块松动的石板——下面压着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些零钱,最大的面额是十元,纸角都磨圆了。
“是你爸的钱!”江晚棠眼睛发热,“他没说假话。”
苏妄生捧着铁皮盒,手指抚过锈蚀的盒盖,突然转身往家跑:“我去告诉我妈!”
夕阳染红天空时,书坊的灯笼亮了。林默在门板上贴了张新告示:“本周故事会主题——‘树洞里的秘密’,欢迎带故事来换桂花糕。”
陈婆婆第一个举手:“我有!1983年,我在槐树下埋了瓶梅子酒,想等我家老头子从外地回来喝,结果他走得急,酒到现在还埋着呢。”
“我也有!”毛豆举着沾着糖霜的手指,“我把画的全家福塞进了石榴树洞里,想让树帮我保管。”
林默看着攒动的人头,忽然觉得,红鲤巷的故事从来没停过。就像老槐树的根,在地下悄悄盘结,把家家户户的日子连在一起;又像书坊里不断增厚的故事集,每一页都写着“未完待续”。
江晚棠递过来杯温热的桂花蜜,杯沿沾着片花瓣:“想什么呢?”
“在想,”林默接过杯子,看着窗外渐浓的暮色,“明年的时光胶囊,该放些什么新故事进去。”
月光爬上书架时,书坊里还飘着笑声。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像在说:别急,慢慢来。这里的日子,就像陈婆婆的梅子酒,藏得越久,滋味越厚。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慢盖住红鲤巷的青石板。书坊里的灯还亮着,林默正帮江晚棠把新收的故事稿分类,稿纸上的字迹五花八门,有小学生歪歪扭扭的铅笔字,有老人用毛笔写的蝇头小楷,还有年轻人打印的电子稿,每一张都裹着烟火气。
“你看这篇,”江晚棠举起张稿纸,“张爷爷写的,说他年轻时跟老伴在槐树下约会,怕被人看见,总揣着个搪瓷缸假装打水。”
林默凑过去看,稿纸边缘还沾着点茶渍:“怪不得张奶奶总说他‘一肚子心眼子’,原来早有前科。”
正说着,门被推开,苏妄生抱着个旧收音机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我爸当年修路灯剩下的零件,里面藏着张纸条,说‘等路灯亮起来,红鲤巷就再也不黑了’。”
收音机外壳掉了块漆,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线路板,纸条被小心地夹在电池盒里,字迹被电流熏得有些发黑,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
“他果然没骗我们。”江晚棠轻轻摸着纸条,“现在巷口的路灯,到半夜都亮着。”
林默想起白天修剪石榴树时,看见树洞里塞着个透明袋,里面是毛豆画的全家福——爸爸举着相机,妈妈抱着弟弟,毛豆站在中间,头顶画了个大大的太阳。画的背面写着:“希望树能长到天上去,这样住在天上的太爷爷也能看见。”
“明天把这个也放进时光胶囊里吧。”他轻声说,“让明年的我们,记得今年的夏天,有个孩子对着树洞许愿。”
江晚棠点头,从柜台下翻出个铁皮盒,把张爷爷的搪瓷缸素描、苏妄生父亲的纸条、毛豆的画都放进去。盒子慢慢装满,像个鼓鼓囊囊的时光包袱。
“还差一样。”林默突然起身,走到窗边摘下片槐树叶,用透明胶带小心地贴在盒盖上,“老槐树的叶子,每年都长得不一样,留片今年的,明年就能对比了。”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月光透过叶隙落在铁皮盒上,镀上层银边,盒盖上的树叶影子轻轻晃,像只振翅的蝶。
夜深了,书坊的灯终于暗了。林默和江晚棠并肩走在青石板上,脚步声被巷口的路灯拉得很长。
“你说,十年后的红鲤巷会是什么样?”江晚棠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石子滚到槐树下,停在时光胶囊的位置。
林默望着远处亮着灯的新学校,孩子们的笑声隐约飘过来:“大概会有更多新邻居,书坊的故事集堆得比人高,老槐树的影子能盖住整条巷。”他顿了顿,侧头看她,“而我们,还在这里,听新来的人讲他们的故事。”
江晚棠笑起来,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那得把时光胶囊埋深点,不然十年后可挖不到了。”
“挖得到的。”林默笃定地说,“就像老槐树记得每个人的脚印,红鲤巷的土,也记得每样藏起来的秘密。”
风吹过槐树叶,落下片新叶,轻轻盖在时光胶囊的位置。仿佛整个红鲤巷都在说:别急,我们等着。等着明年的阳光,等着新的故事,等着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约定,慢慢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