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半岛蛰伏 第二十九章梦中的婚礼 (第1/3页)
东九区(UTC+9)时间2120年1月1日,元旦。
热带阳光一如既往地毒辣,炙烤着“归化岛”。它曾经有过另一个名字,叫“归原岛”,那是无数觉醒者心中共同怀揣过的一场梦的名字。
如今,这里早已不再是觉醒者记忆中的模样。
低矮但设计极富流线美感的第29代住房群落,最高不超过三十米,银白色的外墙覆盖着高效太阳能哑光膜,像一片片温顺的贝壳散落在葱郁的绿化中。而在这些群落中央,巍然矗立着数座巨大的生态金字塔——第30代住房的典范。它们如同人造的山脉,透明的穹顶下是层层叠叠的生态社区,内部气候自成循环,光线经过精密计算模拟最宜人的日照。非住宅建筑则挣脱了高度限制,数座造型奇特的摩天大楼刺破云层,其中一座通讯塔的高度甚至超越了旧时代的哈利法塔。
城市不再是拥挤的团块,而是像一只巨大的章鱼,核心区域保留着旧城的轮廓,而新增的部分则沿着低空穿梭机网络形成的“触手”向四周森林和海岸线优雅延伸。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和绿地被刻意保留下来,与高度科技化的居住区交织,形成“和谐共生”的景象。磁悬浮穿梭机在预设的透明管道中无声滑行,精准得如同钟表零件。无论想去城市哪个角落,抵达时间绝不会超过三十分钟。
在利维坦的管理下,归化岛物质极度丰富,按需分配,没有贫困,没有显性的暴力。街道洁净得几乎反光,连一片落叶都会在几分钟内被高效的清洁机器人吸走。公园里,孩子们在AI监护员的看护下嬉戏,笑声规律而悦耳,缺乏一丝孩童应有的天真烂漫。一切都显得高效、有序、圣洁,一种令人窒息的完美。
人们穿着宽松舒适的服装,脸上带着一种平静的、被精心调试过的满足感。他们不再需要为明天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而烦恼,AI早已安排好最优解。
在利维坦的统治下,人类只要不触犯那日益繁复、无孔不入的“秩序条款”,就会轻松享受美好的未来生活。
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一只灰褐色的老鼠从下水道里探出头,胡须急促颤动,黑豆似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巷口。巷子外,是光洁如镜、能映出蓝天白云的复合材质路面,低空穿梭机拖着淡蓝色的离子尾迹,沿着无形的轨道悄无声息地滑过,秩序井然。
老鼠犹豫了一下,最终被临街的一块略微腐败的水果吸引,这是城市绿化的产物。它猛地窜出,在爪子刚触碰到那点可怜的食粮时,路面上一块原本毫无异样的地砖突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流光。
滋——!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高频脉冲瞬间击中老鼠。它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吱叫,便猛地抽搐了一下,僵直地倒在地上。紧接着,小小的身躯被一只从地下悄无声息升起的机械臂夹起,缩回地底,送往下一阶段的分解处理。巷口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归化岛的“秩序”,容不得一点杂质——至少在城市里是这样的。它们的存在被定义为“0.001%不可控生物污染风险”,属于必须即时清除的范畴。
在这片被利维坦精心打理的“和谐”边缘,在归化岛东边连绵起伏、植被异常茂密的群山深处,不和谐的音符仍在顽固地跳动。
深夜,群山腹地,第一军临时营地。
潮湿闷热的空气凝滞不动,蚊蚋成群结队地围攻着任何暴露的皮肤。一座利用天然岩洞扩建、覆盖着厚重伪装网的指挥所里,汗味、土腥味和一股淡淡的电子元件过热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什杜姆站在一张摊在粗糙木桌上的老旧地图前,指尖划过一条刚用红笔标注出的虚线。地图边缘已经磨损卷曲,上面布满了各种反复修改的标记。
“三号补给点又被端了。”一个脸上带着新疤的年轻军官低声报告,声音里压着愤怒和疲惫,“‘黑曜石’的巡逻队像装了狗鼻子!我们刚转移过去不到八小时……”
“损失?”什杜姆头也没抬,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弹药损失三成,主要是电磁枪能量胶囊和‘雷公’备用零件。粮食……只抢出来一半。阿卜杜勒小组……为了掩护撤退,没回来。”年轻军官的声音更低了。
指挥所里一片死寂,只有老旧的空气净化器发出沉闷的嗡鸣。留下的这些人,大多和利维坦有血仇。他们的父母、伴侣和子女,在“净化”或是与“黑曜石”的冲突中被那幽蓝的光环化为光粒子,至今下落不明。支撑他们在这鬼地方像地老鼠一样活下去的,不是虚无缥缈的“觉醒”理念,而是刻骨铭心的恨意和“绝不让他们好过”的执念。他们的抵抗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啃咬,对着利维坦这头巨兽坚硬的脚踝,明知无用,却无法停下。
什杜姆直起身,目光扫过眼前这些衣衫褴褛、眼窝深陷却目光凶悍的部下。他的军装依旧笔挺,但磨损严重,眼神深处的疲惫和某种日益滋长的东西,比部下们更重。
“知道了。”他最终只吐出三个字,挥了挥手让军官下去。
抵抗是真实的,流血是真实的,但什杜姆的目光已经越过了眼前的地图,越过了归化岛的群山。他知道,这种零敲碎打的游击,除了不断消耗本就不多的本钱,延缓最终结局的到来,意义已然不大。利维坦的统治根基未被触动,反而越发稳固。他需要更大的棋盘,更强的力量。
第一军,这些被仇恨淬炼过的精锐,是他手里最硬的牌,但不能只用来啃脚踝。他在等待,也在积蓄,每一个牺牲士兵省下的口粮,每一颗从“黑曜石”牙缝里抢下的弹药,都在为他模糊却坚定的未来蓝图添砖加瓦。另起炉灶的念头,像藤蔓一样在他心底缠绕生长,愈发清晰。
与归化岛的闷热和深山里的艰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半岛的严寒。
这里没有归化岛那种炫目的科技感,更多的是一种粗犷、实用甚至略显过时的工业气息。建筑低矮敦实,为了抵御漫长冬季的风雪,街道宽阔便于扫雪车作业。空气里弥漫着煤炭燃烧和金属加工的味道,还有一种食物腌制入味后特有的酸辣气息。
半岛东部,卢德阵线基地。虽称基地,更像一个功能齐全的小型城镇,融合了居住、训练、科研和生产。比起归化岛的“和谐精致”,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忙碌而扎实的糙砺感。
训练场上,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雾。一队新兵正在教官的吼声中进行严寒下的体能训练,积雪被踩得嘎吱作响。
“快!快!你们这群软脚虾!利维坦的‘黑曜石’可不会因为你们怕冷就手下留情!”一个洪亮如钟的嗓门炸响,盖过了风声。是磐石。他裹着厚厚的防寒服,像一头人立起来的巨熊,一条胳膊还不太灵便,但眼神依旧凶悍。他身边站着鹤竹,她依旧沉默清冷,抱着双臂,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新兵的动作,偶尔出声纠正,言简意赅,直指要害。
“腰部发力!重心压低!你想在雪地里当靶子吗?”鹤竹冷声道。
另一个训练区域,刺玫凛正指导一组士兵进行近距离巷战技巧训练。她的脸上留下了风霜和旧伤的痕迹,但眼神锐利,动作干净利落,一边示范如何利用掩体,一边用带着点沙哑的声音讲解:“……别迷信武器射程!在拐角,勇气和反应比什么都重要!记住,活下来才能输出!”
身为高级军官的他们并没有选择窝在温暖舒适的办公室,而是每天抽出一到两个小时坚持与基层士兵相处,为百官做表率,这很难得。
事实上,他们三人正计划着退居二线,将作战的指挥权交给了他们认可的接班人。趁着身体尚可,他们打算用自己扎实的军事基本功,教会基层军官和士兵,帮助新兵率达50%的卢德阵线快速形成战斗力。
磐石的带兵经验由一位同样嗓门洪亮但更注重各部队协同作战的前第一军副军长张秋水继承;鹤竹的精准狙击技巧和冷静头脑,传承给了一位极具天赋的半岛裔女射手金月娥;刺玫凛的实战经验和有关大兵团作战的知识,则灌输给了几个机灵又坚韧的年轻军官,包括半岛军方特意安排进来的高材生李完勇。马林切虽然年轻,但也在有意培养接班人,以防自己不幸阵亡时部队不受影响。就连王得邦,也有意培养一批年轻的独立三师中层军官。传承,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无声地进行着。
对于上述的接班人,大多数都能获得所有前辈的认可,唯独李完勇,王得邦曾向卢德透露过,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李完勇,这位被半岛政府重点培养的高材生,有着过人的智慧与敏锐的洞察力。他身形挺拔,面容上总是挂着谦逊的微笑,眼神里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深邃。过往他凭借出色的能力,深入南半岛与日本潜伏,为半岛带回了大量至关重要的情报。那时的他,是半岛的希望,备受赞誉与信赖。
平日里,李完勇表现得十分忠诚,对上级的指令言听计从,对待同事也谦逊有礼,可这一切不过是他精心打造的伪装。王得邦偶然间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发现他实则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心胸狭隘和小肚鸡肠,还可能是个知小礼无大义之人。至少在王得邦表示自己对晋升和权力不感兴趣后,李完勇一改曾经的尊重,表现出了对王得邦的不屑。从那时起,阵线中的元老们也只有王得邦能够感受到他的虚伪。在与人交往中,李完勇总是看人下菜碟,对有权有势者极尽谄媚,对普通同僚则不屑一顾。一旦利用完他人,便过河拆桥,毫无半点感恩之心。
当刺玫凛有意让另一个人接替独立一师师长一职时,这种落差让自视高人一等的李完勇心底的不甘迅速发酵。他并未反思自身短板,反而第一时间将目光转向了权力体系中另一处可攀附的节点,即独立二师师长马林切。
深谙“看人下菜碟”之道的李完勇,很快便摸清了马林切的核心诉求:作为阵线中的主要将领,马林切始终渴望通过鲜明的立场与实绩,向高层证明自己对卢德阵线的绝对忠诚。李完勇精准抓住这一心理,立刻调整姿态,对马林切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恭敬与顺从:日常汇报时刻意凸显对其决策的绝对认同,公开场合频繁附和其观点以彰显“步调一致”,甚至主动搜集能为马林切“邀功”的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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