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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4 寂静时分

    Chapter.44 寂静时分 (第1/3页)

    街道上,随处可见被遗弃的军用车辆。一辆军用运输卡车的车门敞开着,一具冻僵的士兵尸体半挂在车外,保持着试图逃离的姿态,身体覆盖着一层薄雪,脸上凝固着惊恐。更远处,一辆轮式装甲运兵车歪斜地撞进了一家店铺,驾驶舱的防弹玻璃上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里面隐约可见驾驶员的黑色轮廓。甚至还有一架黑鹰直升机的残骸,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栽倒在镇中心的小广场上,旋翼折断,机身焦黑,半截被雪掩埋,像一只折翼的钢铁巨鸟。

    这些曾经的杀人兵器,如今都成了冰冷的棺材和路障。士兵们的遗体就那样躺在驾驶室、靠在车轮旁,或倒在雪地里,保持着最后的姿态,被风雪和时间慢慢侵蚀。乌鸦站在直升机残骸上,发出粗粝的叫声,偶尔飞下来,啄食着冻僵的残留物。

    伊拉娜的脚步渐渐凝滞。她的目光无法从那些冻结在时间里的惨象上移开------一辆悍马车门旁,倚着一名士兵,他的头盔滚落在地,年轻的脸庞被冰雪覆盖了一半,另一半则保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愕与不甘,空洞的眼窝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另一辆卡车的驾驶室里,一对平民模样的男女相互依偎,早已化作了覆盖着冰霜的黑色雕塑。

    这些景象,像一根冰冷的探针,粗暴地刺入了她脑海里那段最残酷、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黑暗。冰冷的,粘稠的黑暗。水牢里的污水没过胸口,散发着粪便和腐烂物的恶臭。皮肤泡得发白、起皱,像死亡的先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湿冷。鞭子破空的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然后是皮肉被带着铁锈和污秽的倒刺撕开的闷响。不是她的,是旁边笼子里的人。是赤术,那个总爱吹口哨的小伙子,他的惨叫开始时还能分辨出是人声,后来就变成了野兽般的哀嚎,最后只剩下喉咙被血块堵住的咯咯声。

    还有佐伊,他们把她......问话的声音低沉而残忍,像钝刀子在刮骨头:“说,李曼在哪?吐恩藏在哪里?”

    得不到回答,就是更疯狂的殴打,骨头断裂的声音像干柴被踩断。沉默,则意味着更漫长的折磨......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酸水涌上喉咙。伊拉娜感觉脚下的雪地突然变得绵软无力,视线边缘的车辆残骸开始旋转。她踉跄一步,靴尖绊在了被积雪掩盖的路缘石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伊拉娜!”李曼反应极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五指像铁钳一样稳定,瞬间止住了她摔倒的趋势,“看着脚下。别分心。”

    伊拉娜有些仓皇地抬起头,对上了李曼的视线。李曼的脸上同样布满了疲惫的痕迹,眼袋深重,嘴唇因干燥而裂开细小的口子。但那双眼睛......那双棕色的眼睛,像两颗被反复打磨过的燧石。

    “没......没事。”伊拉娜的声音带着自己都厌恶的颤抖。她试图吞咽一下,喉咙却干涩得发疼。“只是......这些东西。它们总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像他妈的梦魇。”她罕见地用了粗口,试图给自己注入一点力量。

    李曼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半搀扶着她,引导她沿着被各种废弃车辆堵塞的街道边缘,小心翼翼地前行。李曼的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那把磨得发亮的猎刀刀柄上,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在陌生领域潜行的母狼。

    “哼,”李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几乎没有温度的音节,“经历了这些,谁能忘?那些事,那些人......就像影子,忽隐忽现,甩都甩不掉。”

    她点了点头,喉咙哽咽着,发不出声音。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无力摆脱的屈辱和愤怒。

    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瞬间融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们......他们把我们,都丢进水牢。那水......黑得像墨,冷得刺骨。里面有东西......虫子,或者别的什么,在你皮肤上爬......”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他们用皮带,用缠了铁丝的棍子......一遍遍地问,‘你们藏在哪里?’很多人……赤术、佐伊他们……没挺过去……就在我旁边......活活被打死……”她猛地收住话头,低下头,瘦削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抽动。

    李曼沉默着。这沉默持续了足足五六秒,只听得见风掠过残破建筑的呜咽。

    她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胸腔里骤然升腾起岩浆般的怒火。她握着伊拉娜胳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逃出来之后,”李曼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见过......不少场面。背叛,为了半块发霉的面包,就能把你推给行尸。折磨,不只是狼帮,有些自称‘文明人’的,手段更下作。看着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以各种你能想到和想不到的方式倒下。有时候是行尸,有时候,是人。”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伊拉娜,迫使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但听着,伊拉娜。我们逃出来了。你,我,还有其他人。我们没有烂死在那笼子里,变成他们取乐的玩具。我们没有。”

    她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钢铁般的质感。“我们不仅活下来了,我们还找到了新的同伴,像李海,像顾霈,那些在废墟里还能保持一丝人性的家伙。记得吗?那些杂碎的惨叫,是我们给的回应。我们让他们付出了代价,血债血偿。”

    她用粗糙的手指,近乎粗暴地抹去伊拉娜脸上的泪水和雪水混合物。“......他们死了。我们活着。活着,就得把眼睛长在前面,盯着下一个威胁,下一口食物,下一个能过夜的地方。让过去的噩梦缠住你?”李曼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刀,“那就等于把脖子伸给现在的行尸。它们可不会跟你讲道理,也不会在乎你受过什么苦。”

    伊拉娜看着李曼。这个女人,是她们这群幸存者中最早从狼帮魔爪下挣脱出来的。她承受了什么?伊拉娜不敢细问,只知道看见她时,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眼神比现在更冷,更疲惫。李曼不是天生就这么坚硬,她是被一次次扔进苦难的熔炉,被反复捶打、淬火,才变成了现在这块冰冷的、却能砍断枷锁的钢铁。

    “我知道,队长。”伊拉娜用力吸了吸鼻子,冰冷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却也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些。“道理我懂。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把它们......按回去。”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李曼脸上那丝几乎看不见的苦笑一闪而过。“时间?”她哼了一声,“这玩意儿我们最缺,也最不缺。活着,就是时间。没有什么天生的坚强,都是被逼出来的。”她的目光落在伊拉娜紧握着的、指节发白的拳头上,“你能活到现在,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本身就是证明。别他妈怀疑自己。在这狗娘养的世界里,能活着,就是胜利。”

    伊拉娜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两人不再言语,默契地恢复了标准的战术队形,李曼在前,伊拉娜殿后,相互掩护着在废弃车辆之间穿行。轮胎陷在积雪里,车门大敞,里面是同样化作干尸的乘客,空洞的眼窝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几只乌鸦被她们的脚步声惊动,扑棱着翅膀从一辆校车的残骸里飞起,发出“呱呱”的怪叫。

    伊拉娜这次稳住了心神,没有被吓到,只是迅速抬槍警戒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威胁。

    就在这时,右侧一条小巷的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像是积雪被踩踏。

    两人瞬间身体紧绷,几乎是本能地矮身,利用车体作为掩体,槍口齐刷刷指向声音来源。李曼打了个手势,示意包抄。伊拉娜心领神会,两人一左一右,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向着巷口移动。心跳在胸腔里擂鼓,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呼吸都放轻了。

    一步一步,接近巷口。李曼猛地探身,槍口随之指向巷内------

    没有想象中的行尸,也没有潜伏的匪徒。

    几双温润、警惕的大眼睛,正从几辆废弃轿车的缝隙间望向她们。是鹿!一群梅花鹿!大约有七八只,它们正在车辆之间狭窄的空地上,用蹄子刨开积雪,寻找着下面枯黄的苔藓和草根。它们的毛色在雪地中显得格外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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