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是 (第2/3页)
朵在河面嬉戏。船上,一个个衣着艳丽的女子,恰似春日里盛开的繁花,娇艳欲滴。她们精心妆饰的粉黛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她们或轻歌曼舞,或娇笑嬉戏,与身旁的男子们沉溺于欢歌笑语之中。
姬炎静静地立于岸边,眼神深邃而坚定,犹如寒夜中的星辰,透着无尽的冷冽与决绝。周围的一切喧嚣与繁华,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毫无一丝心动。此刻,世间的一切诱惑与享乐,对他来说,都如梦幻泡影,是虚妄而不真实的存在。他紧紧握着拳头,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我要活着,我要复仇!”
忽闻河面上传来一阵异动,原本在碧波上笙歌不断、灯影摇曳的花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喧嚣的喉咙。先是丝竹声戛然而止,接着那些觥筹交错的身影纷纷涌到船舷边,脸上的嬉笑瞬间被敬畏取代。只见数十艘花船如同受惊的雁阵般四散避让,又似俯首称臣的臣子,齐齐向着河道两侧退去,在宽阔的水面上让出一条笔直如矢的通道,连水波都似因这股无形的威压而收敛了躁动,变得温顺起来。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远处的夜色里缓缓驶出一艘巨船,宛如一座浮于水上的琼楼玉宇,破开粼粼波光而来。船身以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通体鎏金镶银,在两岸宫灯与月华的交映下,流淌着令人目眩的金碧辉煌。船头雕刻的蛟龙昂首欲飞,鳞爪分明,仿佛下一瞬便要腾云驾雾;船尾的彩凤展翅翩跹,尾羽垂落处缀着细碎的明珠,随波晃动时洒下点点星辉,每一处雕饰都栩栩如生,尽显气派与匠人之巧。
巨船顶层矗立着一座汉白玉高台,四角悬挂着流苏宫灯,暖黄的光晕透过薄纱倾泻而下,将高台映照得如同夜空中坠落的星辰,璀璨而夺目。高台上,一道纤细的身影端坐于锦垫之上,怀中横抱一把琵琶。她以一方紫纱遮面,那纱罗轻薄如晨雾,朦胧了眉眼,却更添几分缥缈的神秘感,仿佛月中仙子临凡,不染尘俗。她身着一袭深紫绣暗花装,领口与袖口滚着银线云纹,裙摆垂落如瀑,微风拂过,衣袂轻扬,宛如一朵含苞的墨菊在夜色中轻轻摇曳,隐隐透出清雅淡远的馨香,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种雍容气度。
指尖轻拢慢捻,一串清越的琵琶音便如山间清泉般流淌而出,初时低回婉转,似私语呢喃,渐而愈发悠扬,如空谷莺啼,顺着晚风飘向岸边。姬炎只觉那冰冷如寒铁的心房,像是被这琴音裹着的暖意轻轻包裹,原本凝结的郁结竟开始悄然松动,恍若寒冬里冻得坚硬的土地,被春雨浸润后,慢慢透出一丝柔软的气息。他紧锁的眉峰微微舒展,眼中的沉郁被一缕难以言喻的疑惑与好奇取代,循着那勾人心魄的琴音,缓缓抬眼望向高台上的身影。
“怎会是她?”一声低低的惊呼险些冲破喉咙,姬炎只觉心脏猛地一缩,仿佛平静的心湖被骤然投入一块巨石,惊涛骇浪瞬间席卷了所有心绪。他的目光并未在那模糊的面容上停留,而是死死定格在女子身侧斜放的物件上。那是一把白玉纸伞,伞骨莹白如玉,伞面素净如雪,在微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宛如将一轮新月凝在了伞面之上。这把伞,像一把尘封已久的钥匙,轰然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闸门。
“潇雨沫,她怎会在此?”这一次,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荡,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脱口而出。当年离歌城中初见,赠伞之景……一幕幕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巨船载着琴音与那抹熟悉的身影渐渐驶远,琵琶声越来越淡,最终融入浩渺的夜色与粼粼波光中,却依旧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姬炎心湖的波澜,又留下无尽的怅惘。
姬炎静静地立在岸边,夜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心中翻涌着震惊、欣喜与疑惑。良久,一声悠长的叹息才从唇间溢出,轻得像一片凋零的柳叶,无声飘落进寂静的夜色里。他缓缓转过身,脚步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栎阳城,从来都是江湖与市井的熔炉。街头巷尾,贩夫走卒的吆喝与江湖客的低语交织,青楼的笙箫与赌坊的喧嚣此起彼伏,三教九流在此盘根错节,鱼龙混杂得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这座城就像一头盘踞的巨兽,张开无形的巨口,将怀揣各异心思的人一一卷入其中。可偏偏是这份光怪陆离的混沌,恰似一层浓稠的烟霭,为姬炎筑起了天然的庇护所。在这满眼皆是“异乡客”的地方,他反倒成了最不显眼的寻常。
犹记半月前初抵此处时,他刚从一场九死一生的恶战中挣脱,浑身伤痕如同被狂风撕裂的残荷,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刺骨的疼痛。然,时光如同一位手法轻柔的医者,悄悄舔舐着他的伤口,待如今,身上的伤已好了七七八八。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这夜,暮色像一匹厚重的玄色绸缎,从天际缓缓垂落。一轮明月挣脱云层的束缚,悬在墨蓝色的夜空上,清辉如练,洒在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晚风带着河边的水汽徐徐吹来,卷起街角的几片落叶。姬炎踏着月光,脚步轻得像一片飘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临河的酒肆。一盏盏被岁月浸润的旧灯笼,映着墙上褪色的诗词字画;空气中弥漫着醇厚的酒香,混杂着隔壁桌传来的浅酌低语,竟生出几分难得的闲适。
但这份闲适,却熨不平姬炎心头的波澜。他避开热闹的大堂,独自走到临河的角落坐下,对着店小二轻声道:“温壶好酒,不用配菜。”酒壶上桌时带着阵阵温热,他倒出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映出他眼底深藏的惆怅。这是他在栎阳城的最后一晚了,明日,他便要如离弦之箭般奔赴那日月洞天。他端起酒杯浅啜一口,烈酒入喉,却没带来丝毫暖意,反倒让心中的沉郁更甚。
姬炎又饮下一杯,目光望向窗外。河面倒映着月光,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可这温柔的夜景,却勾不起他半分赏玩的兴致。他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指腹触到粗糙的瓷纹,心中暗叹:天下之大,却无他容身之所。
酒过三巡,壶中琼浆已去大半。姬炎执杯斜倚,目光落在那轮如盘皓月上。银辉倾泻,恍惚间竟与当年在离歌城中所见的月色重叠。正自神思飘远,忽觉一股清浅的香风拂面而来,不是脂粉的俗艳,倒似深谷幽兰,沁人心脾。
姬炎心头微动,抬眼望去,只见一道身影如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紫莲,步步生姿地向他走来。女子身披一件紧身的紫绒斗篷,斗篷边缘绣着细密的银线暗纹,行走间如流紫含光的云朵,将她周身裹得严严实实,偏又在移步转身的弧度里,泄出几分难以言喻的优雅。最妙的是她面上蒙着的那层紫纱,薄如蝉翼,朦胧了眉眼轮廓,却独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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