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工厂闹剧.纠缠不放.态度坚决 (第2/3页)
他当年就不看好沈美玉,总觉得这姑娘太会来事儿,心思重,待人接物缺乏真诚,不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后来得知阳光明终于和她分手,楚大虎私下里没少为好友庆幸,觉得阳光明总算迷途知返,没在那棵他看着就觉得不怎么牢靠的歪脖子树上吊死。
此刻,他见阳光明一副急于划清界限、不欲多谈的模样,不但没觉得扫兴,反而更加印证了自己当初的看法,甚至有点为好友现在的清醒感到欣慰。
他嘿嘿一笑,带着点“我早就知道”的得意,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木质靠背椅子上,椅子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摆出一副“你不听我也非得说,不然憋得慌”的架势。
“知道你不关心,但我还得跟你说说!不然我这心里憋得慌!这事儿现在厂里都传开了,你早晚也得知道细节!”
楚大虎习惯性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没看见今天上午厂门口那出好戏!比话剧还精彩!真该让你也去看看!”
阳光明看着他那一脸“不吐不快”的强烈分享欲,知道今天若不让他把这口“瓜”彻底吃完,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离开的。
于是,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身子往后靠了靠,倚在椅背上,做出一个略显无奈但愿意倾听的姿态,配合地问道:
“哦?什么好戏?跟你今天值班有关?”
他给了楚大虎一个顺畅切入话题的引子。
见阳光明终于“上道”,楚大虎顿时来了精神,眼睛放光,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可不是嘛!今天上午,我正好在厂门口值班室当班。
大概九点多钟的时候,来了一对中年夫妻,看穿着像是普通工人,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外套,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那女的,眼睛红肿着,像是哭过很久,头发也有些凌乱。
他们找到门卫,说是要找沈美玉,有急事。
按规定,上班时间非直系亲属或公事,一般不让进厂找人,免得影响生产。
但看他们那样子挺急的,情绪也不太对劲,门卫老张就让我拿主意。
我想着毕竟是找沈美玉,好歹算是认识的同学,别真有什么急事给耽误了,就给纺纱车间打了个电话。”
楚大虎暂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沈美玉出来的时候,看到那对夫妻,脸色‘唰’一下就变了,变得惨白,手里拿着的棉纱手套都差点掉地上。
不过她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跟他们说话。
开始声音不大,我们也听不清具体说什么,只能看到沈美玉脸上挤着笑,像是在解释什么。
没说几句,那个中年妇女突然就激动起来,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哭腔,指着沈美玉的鼻子骂,说什么‘狐狸精’、‘没良心’、‘骗我儿子’、‘黑了心肝’之类的难听话,还想冲过去动手打沈美玉!”
楚大虎说到这里,语气带着点复杂的唏嘘,既有对沈美玉处境的些许同情,更多的是对这场闹剧的感慨:
“沈美玉倒是没还手,就是白着脸往后躲,眼神慌乱,看着挺可怜见的。
你说,我这当班的看着,又是老同学,总不能真看着她被外人在厂门口打了吧?那成什么样子?传出去对厂里影响也不好。
我就和另外两个保卫科的同事赶紧过去了,把他们隔开。”
我们一过去,那中年妇女像是找到了评理的人,立马调转枪口,对着我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声音很大,引得一些路过的工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阳光明听到这里,手中转动着茶杯,心中已然明了了几分。
这情节并不难猜。
他不动声色地问,语气依旧平静:“沈美玉还是一贯的作风,不会是又欺骗了哪个对她一片痴心的男青年吧?”
“嘿!你猜对了!”楚大虎一拍大腿,“这一次被他欺骗的人叫田永刚,是和她一起下乡的知青。找过来的中年夫妻是田永刚的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城北机械厂工人,看着挺本分的。”
他接着讲述,语速加快,带着叙述高潮的激动:“那田永刚的妈妈一边哭一边控诉,沈美玉可把他们家坑苦了!
他们老两口费了老鼻子劲,托了大人情,才好不容易给儿子弄到了一个招工回城的名额!就是咱们厂今年的扩招名额!
结果呢?他们工作忙,走不开,就让儿子自己办手续。
本以为十拿九稳、板上钉钉的事,谁承想,田永刚被沈美玉不知道灌了什么迷魂汤,迷了心窍,竟然偷偷把这个宝贵的、多少人抢破头的名额,自愿转让给了沈美玉!
等所有手续都办完了,沈美玉都进厂上班好几天了,他们老两口才从别人嘴里知道真相!你说气不气人?搁谁身上受得了?”
楚大虎摊着手,一副替田家父母愤愤不平的样子。
阳光明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在这个年代,一个国营大厂的正式工名额,尤其是能让人从农村彻底挣脱出来、回到城市的招工指标,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是多少家庭梦寐以求、足以改变一生命运的宝贵机会。
田永刚竟然如此轻易地、瞒着父母转让出去,确实令人难以置信,也难怪他父母会如此愤怒、伤心,感觉天塌了一般。
这无异于被人窃取了家庭未来的希望!
“老两口知道事情木已成舟,工作名额是要不回来了,毕竟档案关系都转过来了。
就退而求其次,逼着沈美玉马上跟他们儿子田永刚去领结婚证。”
楚大虎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他们的想法简单实际,只要领了证,工作给了儿媳妇,好歹也算肥水没流外人田,是一家人。
儿子以后回城再慢慢想办法,至少将来有了孙子孙女,户口能跟着妈妈落在城里,也算是个念想和保障。”
阳光明客观地评价:“站在田家父母的角度,这要求,听起来也算合情合理,是无奈之下唯一的补救办法了。”
他能理解那种希望破灭后,又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情。
“是啊!换了谁都这么想!”
楚大虎声音又高了些,带着愤慨,“可沈美玉不干啊!她一开始还想糊弄,打马虎眼,说什么两人年纪还小,不着急领证,现在要一心扑在革命工作上,积极要求进步,过几年等稳定下来再说。说得冠冕堂皇的。
田永刚爸妈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这不摆明了是骗他们儿子,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当时就炸了!
非要沈美玉立刻给个准话,今天必须答应领证,不然就要去找厂领导反映,说沈美玉道德败坏,欺骗青年感情,利用不正当手段骗取工作名额,不配当工人阶级的一员!要去告她!”
眼看事情要闹大,围观的工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沈美玉也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再不说清楚,她在厂里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楚大虎撇撇嘴,对沈美玉接下来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屑和鄙夷,“她一看我们保卫科的人围过来了,也怕事情真的捅到厂领导那里无法收场,立马就换了一副面孔,装得委屈巴巴的,眼圈一红,开始带着哭腔说她的所谓‘实情’。”
“她怎么说?”阳光明询问。
虽然他能猜到大概方向,无非是推卸责任,但沈美玉的具体说辞还是引起了他的一点兴趣。
“沈美玉说,她跟田永刚根本就没确定对象关系!
一直是田永刚单方面追求她,对她死缠烂打,她从来没明确答应过!
只是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
楚大虎学着沈美玉当时那故作委屈、带着颤音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滑稽,“还说这次的名额,是田永刚自己主动、再三、非要让给她的。
说他一个男人在乡下还能熬得住,她一个女孩子身体弱,在乡下实在吃不消。他田永刚是男子汉,以后还有机会。
她一开始也坚决不同意,觉得不能占这么大便宜,但田永刚说他家里其实不太支持他进纺织厂,他自己也不喜欢纺织厂的工作,觉得闷,不想要这个工作名额,又觉得名额浪费了可惜。
沈美玉问明白之后,这才‘勉为其难’、‘怀着愧疚’接受的,心里还对田永刚的‘无私帮助’感激不尽呢!
说得跟真的一样!”
阳光明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冷意的微笑。
这套说辞,倒是完全符合沈美玉一贯的风格,善于利用模糊地带,把自己塑造成被动、无辜甚至被迫接受好意的角色,将关键责任全推给对方,摘得干干净净。
那个田永刚,此刻远在乡下,恐怕是有口难辩,或者即使辩了,在沈美玉这番表演和既成事实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
“田永刚父母听到这话,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
指着沈美玉的手都在抖,当场就要求沈美玉把工作还回来,说这名额不是给她这种人的。”
楚大虎模仿着田父当时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沈美玉这时候又表现得挺‘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了,说办事人员早就提醒,并且一再的确认过,手续办完,档案落定,就不能再转回去了,政策不允许。
她提出可以给经济补偿,算是买下这个名额,让老两口说个数,她现在没钱,但可以从以后每个月的工资里按月扣,几年内一定还清。想用钱来了结这事。”
“这不就是耍无赖嘛!”楚大虎总结道,语气激动,“一个回城工作的机会,一个铁饭碗,一个城市户口,是几百块钱能买来的?这玩意儿有价无市!老两口当然不干,继续吵吵,说不要钱,要么还工作,要么立刻结婚,没有第三条路。”
“后来呢?工会出面调解了?”阳光明问道。
厂门口发生这种涉及职工道德和重大利益的纠纷,惊动工会和厂领导是必然的,保卫科只能维持秩序,无法做出裁决。
“对,后来闹得不可开交,工会来了个领导,把他们都请到工会办公室去协商了,我们也帮着疏散了围观的工人。”楚大虎点点头,“具体在里头怎么谈的,唇枪舌剑怎么个过程,我不清楚,门关着呢。不过刚才我来找你之前,听到信儿了,有结果了,工会和劳资科协调下来的意见。”
“什么结果?”阳光明追问。
“工会协调下来的意见是,沈美玉一次性补偿给田永刚家里八百块钱。
一个月内先付五百,剩下三百一年内付清。这事儿就算两清了,以后田家不能再以此事骚扰沈美玉的工作和生活,沈美玉也和田家再无瓜葛。”
楚大虎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平,“要我说,这处理结果还是偏着沈美玉了。
八百块钱?搁现在虽然是笔大数目,好多工人一年都攒不下一百块,但想买个回城进咱厂的名额?门儿都没有!
沈美玉这便宜可占大了!相当于用这点钱就买断了一个前程!”
阳光明默然,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确实,这个结果看似沈美玉付出了巨大的经济代价,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要节衣缩食还债,但实际上,她用一个相对较低的成本,换取了一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能够彻底改变命运的铁饭碗和城市户口。
这其中,沈美玉在调解过程中的算计、表演、示弱,以及可能利用了的某些政策模糊地带和调解者的同情心,恐怕起到了关键作用。
当然了,沈美玉毕竟已经是本厂工人,工会领导对她有些偏向,也是工会一贯的工作作风。
而田家老两口,最终恐怕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接受这个无奈的现实。
毕竟,手续从程序上看是合法的,儿子是白纸黑字“自愿”签字的,再闹下去,对已经失去名额的田家并无更多实质好处,反而可能把事情弄得更僵,或许连这点补偿都拿不到。
“行了,八卦你也分享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阳光明开始下逐客令,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这个信息,并且思考这可能对自己产生的影响,“我这儿还得看会儿报,下午还有个生产调度会要准备。”
楚大虎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嘿嘿笑着,带着点分享热闹后的轻松:“我就知道你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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