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难定风波 (第1/3页)
湖跺的夏天,像个热情过头的粘豆包,糊在每个人身上,甩不掉,挣不脱,连喘气都带着点黏糊劲儿。吴定波戳在办公室那块昂贵的落地窗前,汗珠子跟不要钱似的顺着太阳穴往下滚,他却像被速冻过:四肢百骸的毛细血管里,流的怕不是冰碴子。
催命符,虽迟但到。
“吴大状,主任请您移步尊驾。”大帅所那位妆容精致、笑容能拧出糖浆的女秘书,声音甜得齁嗓子,裹着蜂蜜味的怜悯,仿佛在说:“节哀顺变,甜点管够。”
会议室的空调冷得像停尸房。田主任推过来的文件上,“基本称职”四个大字,犹如四把刚从冰柜里刨出来的钝刀子,咣叽咣叽,把他那点职业前景钉在了本年度最尴尬的十字架上。
桌角,老丈人的亲笔举报信正散发着新鲜墨水的“芬芳”,那些被精心炮制、添油加醋的“生活作风问题”,墨迹饱满得能滴下道德审判的汁水。律所本想象征性挥舞两下“走过场”的小旗子,奈何他合伙人那层金光闪闪的关系,此刻成了精准制导的绊脚石。活像一场篮球赛打到加时最后两秒平分秋色,裁判突然吹你一个“邓肯式笑容过于狂放影响对手发挥”的技术犯规。
这记绝杀,稳、准、狠!
职业生涯,“啪叽”,濒卒!
记忆的闸门轰然炸开,首先涌进来的不是潮水,是热浪和喇叭混合的催命交响曲。
时间拨回几周前,那个能把柏油路晒出沥青味儿的正午。
吴定波刚从法院出来,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正准备找个冷气充足的地儿续命。刚走到车边,手机就炸了锅,不是响铃,是单位前台小妹带着哭腔的颤音:“吴…吴律!您快回来看看吧!嫂子她…她带着…带着…” 话音未落,背景音里已然传来一阵穿透力极强的、自带扩音效果的哭嚎:“吴定波!你这个没良心的陈世美!你有胆子偷腥,没胆子认账吗?!大家快来看啊!看看这个衣冠禽兽,是怎么辜负糟糠之妻的!”
这是老丈人徐鹏的声音。
尼玛,又是这搞屎棍!吴定波脑子“嗡”一声,油门差点踩进油箱盖。冲回单位门口,那场面,堪称湖跺县级市本年度行为艺术巅峰。
撕破脸皮之后,妻子徐萍一家的这次行动,显然经过了精心策划,或者说,情绪积累到了爆破点。她没有选择私密场合沟通,而是直接堵在律所庄严气派的大门口。她没穿职业装,穿的是在家放飞的碎花睡裙,脚蹬一双夹脚拖鞋,头发略显凌乱,但眼神锐利得像淬了火的锥子。重点还不是她,是她身前的那座高山,徐鹏这个下台老干部手里举着的不是寻常武器的菜刀板砖,而是一个手持式大功率扩音喇叭。
那造型,活脱脱一个准备发射声波武器的非主流战士。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各位路过的乡亲父老!”徐鹏的声音经过喇叭加持,响彻半条街,比卖蟑螂药的还嘹亮,“我是徐鹏!吴定波法律意义上的老丈人、还没被他甩掉的合法妻子徐萍的爹!我今天,在大帅所实名举报这个陈世美,道德极其败坏!生活作风极其糜烂!长期与不明女子保持不正当关系!对家庭极其不负责任!对妻子实施冷暴力和精神虐待!实在是罪无可恕!同志们,他的行为,在古代是要上狗头铡和猪笼的!”
老头子声情并茂,字字泣血,至少听起来是,还不忘适时地抽泣两声,效果拔群。
旁边更有“神助攻”:丈母娘,一个穿着背心大裤衩,摇着蒲扇的微胖妇女。没拿喇叭,但她自带BGM,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口琴,正用一种极其悲怆又走调的旋律,弹奏着《铁窗泪》,也可能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音准太差,听不真切。
那场面,悲壮中透着荒诞,严肃里掺着滑稽,堪称行为艺术界的“泥石流”。
吴定波没有感觉天塌了,只是感觉无比滑稽!真特么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徐萍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来了,站在现场,就是态度,就是在与自己同归于尽,让自己在律所社死。
围观群众迅速聚拢,比上班打卡还积极。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掏出手机录像,标题都想好了:#湖跺惊现律政版陈世美,原配全家堵门控诉#。
还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没掏瓜子出来嗑了。保安面如土色,想上前劝阻,被徐萍一个“老娘今天豁出去了”的眼神瞪得缩了回去。
丈母娘的口琴还在“滴嘟滴嘟”响着,完美的背景音效。
吴定波觉得血压一路飙升,头顶的热气快把精心打理的头发烤焦。他不是没想过徐萍会闹,但没想到是这种全频道阻塞式核打击。他想冲上去夺下老头子那该死的喇叭,但众目睽睽之下,任何动作都只会让这场闹剧升级成年度普法大戏。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又像是烈日下被暴晒的咸鱼干:粘稠、滚烫、无处遁形,还被贴上了巨大的“渣男”标签。
他这只习惯性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此刻被迫昂首挺胸,接受审判。羽毛下,一种名为愤怒和屈辱的东西,正扭曲着、膨胀着,隐隐发出低吟。
湖跺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藏不住秘密,也盛不下八卦。想当网红可能需要点才艺,但要成为全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只需要一个举着喇叭的原配和一个弹着《铁窗泪》伴奏的老丈人。老丈人全家动员这一波“声光电”俱全的“助力”,精准狙击,彻底断送了他这艘本想在黄金航道上加速的破船。
四十,本该是男人事业的风口浪尖,他却一头栽进了风暴眼里的漩涡,眼瞅着就要沉底。
与此同时,祝一凡同志正享受着一种名为“御用闲人”的诡异福气。原本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的综合接待和督察工作,被那位首都空降兵崔媛媛同志笑纳了。
他终于能和关青禾大眼瞪小眼,上演办公室版“相顾无言,唯有茶飘香”。茶杯里的三片茶叶,倔强地漂浮着,像三艘在太平洋中心迷航的独木舟。
关青禾新涂的指甲油,那个牛油果绿,在阳光直射下泛着一种油腻腻的光泽,看得祝一凡有点眼晕:这颜色,跟夏天闷热的空气搭配食用,效果加倍。
“青禾,”祝一凡打破沉默,语气带着点百无聊赖的试探,“要不咱俩假装忙起来怎么样?比如,你假装核对报销单,我假装审阅《警风警纪一百条》?我们再对对台词!”
“老祝,你有病吧!”关青禾正在手机上刷着淘宝,头也不抬:“为啥要装?领导体恤,天气又热,喝点绿豆汤,摸摸鱼,放放羊,不香吗?我看挺好,相当于带薪避暑,省的我请年休假了。”
祝一凡眉头拧成了麻花:“我这心里,总感觉有只小爪子在挠,忒不踏实。不行,我得去老郑那儿探探风口,看看这风到底是要往哪刮。”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郑局真要‘进步’了?廖得水有可能‘顺位替补’他的位置。”关青禾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新涂的指甲在桌面上“哒哒哒”敲出一串毫无规律的“摩尔斯电码”。“诶,那骚入骨髓的崔媛媛昨天在他办公室待了整整俩小时!出来的时候,啧啧,口红都补了三次!那频率,都特么赶上刷墙了!”
“嘶…”
祝一凡倒吸一口凉气,屁股像装了弹簧一样蹦起来,“这么卷?!完了完了,那我这靠窗的观仙台工位,怕是要成别人的望夫石了!”
关青禾噗嗤一笑:“得了吧老祝,你这纯属闲出来的病!就叫‘中年职场被迫害妄想症’晚期。咋地,人廖大不还没撵你嘛?”
“等他撵就迟了!”祝一凡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禾,你还嫩点。我这叫雷达站提前预警!这冷板凳,屁股一天也烙得慌。与其等廖得水那尊弥勒佛端着毒酒来请我,不如咱自己先挖个避弹坑,未雨绸缪。”他顿了一下,表情凝重,“人生中最恐怖的时刻是什么?就是那个向来暴躁赛董卓、看谁都像欠他两吊钱的廖得水,突然对你春风化雨、关怀备至,一口一个‘祝主任’叫得比亲孙子还甜。那感觉,就像看到老虎咧开嘴跟你说‘今天我吃素’。虚伪得让你起鸡皮疙瘩,诡异得让你后脊梁发毛!”
“切!上纲上线,还危机上了!”关青禾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得了得了,你要去找老郑就麻溜儿去,早去早回,回来替我坐班!今天我婆婆麻将桌上决战紫禁之巅去了,我得回去伺候我家那倆小祖宗!”
“两个?你有了?”
“有个屁!我说的是那挂名老公,不是说男人至死是少年么?我就怀疑他除了玩游戏还会做些什么。”
祝一凡点头:“你随时可溜,要是廖得水查岗,你就说陪我去…呃…基层警务站调研了!抓了算我的!”
关青禾乐了:“老祝,你这人吧,就这点好,有担当!‘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大无畏自我牺牲精神很伟大,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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