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最后的体面 (第3/3页)
不到12小时,来自华盛顿的怒火便直接烧到了东京的永田町。
经济产业大臣武藤的手机在深夜被加密电话唤醒。
电话那头是白宫商务部的鲁特尼克,他的语气中充斥着傲慢与命令。
“武藤,你们在搞什么?
报道已经引起了从民间到国会的愤怒。
关于半导体出口,我不需要听任何解释。
现在,我以安全的最高名义要求,立刻、马上,停止所有关于纳米压印光刻技术及相关材料的出口。”
武藤刚从睡梦中被吵醒,但NIL这三个字母还是迅速让他清醒过来,拳头都捏紧了,该死的阿美莉卡佬,当初我们压根就不想卖,不都是你们逼我们卖的?
当初让我们卖,现在又让我们别卖?把我们当什么了?
“我们发现,近期有大量关于NIL技术的授权和材料订单正在加速流向中国。
这必须停止!禁令将在东京时间明天早上8点正式通过,你们有七个小时来确保所有货物停运。”
压根没有等武藤回答,华盛顿那边的鲁特尼克就按掉了电话。
武藤,这位老牌政治人物,从安培时期一直在内阁任职至今的千代田大人物,在白宫高官面前,和家仆没区别。
他看着黑色的和室,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华盛顿在明确地告诉他们:你们的命运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然而,在接听电话后,武藤的选择是骑墙。
他立刻联系了在METI(霓虹经济产业省的英文缩写)负责贸易的官员。
“听着,阿美莉卡的限制将在八点生效。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将所有已完成生产、且处于待发状态的NIL相关订单,在八点前全部运出霓虹港口。”
这不是为了经济利润,而是为了向燕京投射善意。
在武藤这样的霓虹精英看来,既然无法阻止大国在未来对他们的剥削,那么在被剥削之前,必须先给华国的核心战略项目送上一份人情。
谁说外国就不讲人情世故?
METI的官员二十分钟之后回拨电话说道:“武藤大臣,目前有三批次的高纯度NIL聚合物光阻材料和一批高精度石英模具已完成质量检测,正在横滨港和大阪港等待装船。
现在我已经在立即协调海关和港口方面开启绿色通道,但在八点前完成装船和离岸手续。”
武藤刚才已经和首相进行了通气,获得了首相的批准。
他果断道:“告诉港口方面,这是最高优先级的国家紧急运输。
确保所有文件和程序在七小时内完成。
我们必须让这批货物在禁令生效前,抵达公海。”
他内心则有淡淡的悲哀,这就是专属于小国的悲哀吗?明明在公海前不久才经历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他居然要为华国着想。
信义区一家高档酒吧的私人包间里,两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他们都显得格外憔悴。
这也许是吴建中和陈孝先最后一次聚会,后者即将回阿美莉卡,他深感在台北毫无希望。
“那篇报道是打算反击吗?”陈孝先问道,语气中还抱有些许希望。
这一年多以来的时光,实在让他感到憋屈。
民众有感于生活成本的提高、资本市场的动荡、电视节目中蓝绿的互相攻讦、整个社会的怨气加重。
他们对远在太平洋彼岸,阿美莉卡老爹的收割偏向于无感。
但陈孝先又怎么可能无感?
他是金融从业者,每天对着数据、k线和盘口,就能感受到来自华尔街的锋利镰刀。
每一次的暴跌,都是这把镰刀的一次收割。
这样的收割,过去数不胜数。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台北还要配合华尔街的收割。
没错,在陈孝先的视角里,很多时候,台北会配合华尔街的收割,这才是让他最无法接受。
很多时候,台北稳定市场措施,不过是为华尔街精准收割提供流动性。
台北不是被动受害,是配合演出。
这种以身饲鹰的行为,才是导致陈孝先时隔一年决心要选择远走他乡的最终稻草。
吴建中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幽幽道:“你以为这篇报道是反攻的号角,实际上它是绝望的哀嚎。
报道的受众不是华尔街,也不是燕京,而是东京、首尔和我们自己。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用最体面的方式,向世界证明我们是如何被出卖的。”
吴建中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沉重,将眼前的困境拉入了历史的维度。
吴建中:“孝先,你记得1971年吗?联合国大会决议。”
陈孝先点了点头,这是他们心底的痛。
吴建中:“那时候,我们被逐出联合国。
当时的口号是汉贼不两立,是主动退出。
为什么主动退出?
因为我们知道,无论怎么挣扎,大势已去。
今天的局面,就是1971年的经济版重演。
本来我们还想挣扎,但在华国完成月球轨道救援后,我们知道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不会有任何机会。
当时是阿美莉卡权力结构选择了政治抛弃;而现在,是阿美莉卡资本结构选择了经济收割。”
陈孝先咽了咽口水,他当然知道月球轨道拦截意味着什么,和月球,和火星,和太阳系比起来,他们确实算不了什么。
“如果阿美莉卡想要和华国继续这场太空竞赛游戏,他们不能惹怒华国,他们需要为自己的月球基地争取时间,为他们的月球电磁轨道争取时间。”吴建中接着说道。
陈孝先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次连主动退出的机会都没有?我们被要求配合表演,看着自己被掏空?”
吴建中点头:“没错。1971年,我们的友邦还能给我们一个主动退场的体面。
但今天,华盛顿甚至不给我们这个体面。
他们要求我们继续高喊我们是他们的盟友,同时将我们的资产、技术和人才,作为与燕京交易的筹码。
那篇报道,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最后的退出声明。
我们是在告诉霓虹和高丽:看清楚了,华盛顿是如何对待盟友的!你们会是下一个!”
他拿起酒瓶,为两人倒上了最后一杯。
“可惜,喊声再大,也改变不了我们被驱逐出全球产业链核心的命运。
孝先,你走是对的。
你只是在重复当年那些外交官的选择:在屈辱到来之前,至少选择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陈孝先看着酒杯里映出的灯光,眼中充满了悲凉。
他知道,吴建中说的是实话。
他可以走,这块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