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李相爷在濡须口讲话,你们江南这些大官谁敢不去听? (第3/3页)
”
老农战战兢兢,不敢直言。
张郃在旁使眼色,老农只得支吾道:
“还……还好,托朝廷的福……”
李翊嘆道:
“老丈不必害怕,有话但说无妨。”
“本相此来,正是要听真话。”
老农抬头见李翊神色温和,终於泣道:
“实不相瞒,去岁战事,壮丁多被徵发,田地荒芜。”
“今春又逢蝗灾,颗粒无收。”
“官府虽放賑粮,却被……”
说到此处,忽见官军目光,不敢再言。
李翊心知有异,却不追问,只命人取来粮米分发给村民。
离了宛陵,车驾继续前行。
李治在车中低声问:
“父亲,方才那老农话中有话,为何不追问下去?”
李翊淡淡道: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有些事,不必当眾点破,惹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车至涇县,情形更为严峻。
路边可见新坟处处,甚至有百姓以树皮草根充飢。
李翊面色凝重,命姜维详细记录所见所闻。
芜湖县稍好一些,显是提前做了准备。
然而李翊慧眼如炬,仍从百姓闪烁的言辞中看出端倪。
晚间驻蹕驛馆,李翊独坐灯下,將日间所见一一记录。
李治侍立一旁,忍不住道:
“父亲,江南民生困苦至此,为何不即刻严查贪腐?”
李翊搁笔,缓缓道:
“治儿,为政如治水,宜疏不宜堵。”
“今日若立即严查,必致人心惶惶,反而误事。”
“当先安民,再治吏。”
次日,
李翊继续巡县,却不再追问民生艰苦。
反而著重察看春耕情况,询问种粮发放、耕牛分配等事。
巡县既毕,车驾还至濡须口。
张郃等人恭声问:
“相爷连日辛劳,是否先回吴宫歇息?”
李翊立於江畔,远眺烟波,淡然道:
“巡县所见所闻,当及时总结。”
“传令江南诸县官员,来濡须口听训。”
“我要讲话!”
眾人面面相覷,王经近前小心问道:
“相爷欲在何处讲话?可需搭建高台?”
“不必兴师动眾,”李翊摆手。
“就在这江畔平地,天地为庐。”
“正好让诸官清醒清醒头脑。”
张辽迟疑道:
“是否要通知建业城中的將领们?”
李翊目光扫过眾將:
“吾只负责讲话,愿来者自来,不愿来者亦不强求。”
言外之意,
愿意来听我讲话的,就来。
不愿意来的,我也不强迫你。
此言一出,眾人皆惊。
谁敢不来听当朝首相训话?
当即纷纷传令,速召各县官员前来。
不过半日,濡须口江畔已聚集数百官员。
李翊命人简单设一讲台,自己立於其上。
开始为期三日的讲话。
“江南新定,民生凋敝。”
“尔等为父母官,当以百姓为念。”
李翊声如洪钟,穿透江风。
“近日巡县,见饿殍载道,田亩荒芜。”
“而建业城中竟夜夜笙歌,此岂为官之道乎?”
台下官员屏息凝神,无人敢出一语。
与此同时,
建业吴宫內,陈矫匆匆入內。
见臧霸、昌豨等將仍在饮宴,不禁顿足:
“诸位將军尚在此饮酒作乐?相爷已在濡须口讲话两日矣!”
举座皆惊,酒杯落地之声不绝。
昌豨骇然道:
“相爷何时来的?何以无人通报?”
陈矫嘆道:
“我料想定是相爷故意不令通报,此乃试探之举。”
“如今濡须口聚集江南百官,独缺我军中將领未至。”
“此诚大不敬也!”
霍峻闻言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吾等竟被蒙在鼓中。”
“诸位自便,某先去也!”
言毕,即命备马。
陈登面色凝重,立即起身:
“速备车驾!吾等即刻前往濡须口。”
臧霸等人见状,慌忙撤去宴席,纷纷命人准备行装。
一时间,吴宫內乱作一团。
歌姬乐工惊慌四散,珍饈美酒狼藉满地。
眾將快马加鞭,赶至濡须口时。
但见江畔黑压压坐满官员,李翊正在台上讲话。
见诸將到来,李翊只淡淡瞥了一眼,微一頷首。
示意他们就坐,继续讲话不止。
诸將躡手躡脚,寻处坐下,竟如小学生般恭谨。
臧霸、昌豨等沙场老將,此刻亦屏息静气,不敢有丝毫怠慢。
李治侍立台侧,目睹此景,不禁感慨万千。
他想起昔日在出征上庸时,自己也曾用羊肉饺子搞服从性测试。
试图在军中立威,结果被父亲严厉斥责为“稚子伎俩”。
今日见父亲不言而威,不怒而惧。
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威严。
无需强求,自然慑服。
不必言语,自有千钧。
直到此刻,李治才明白——
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李翊讲话持续两个时辰,从民生疾苦讲到为官之道。
从战祸创伤讲到重建之策。
台下诸人无不全神贯注,就连江风似乎也收敛了声息。
讲话毕,李翊方转向眾將,温言道:
“……诸位將军来得正好。”
“江南新定,军政大事,还需诸位鼎力相助。”
陈登连忙起身:
“……相爷教诲的是。”
“末將等近日確有所懈怠,还请相爷恕罪。”
李翊摆手笑道:
“……元龙言重了。”
“征战辛苦,稍作休整也是应当。”
“只是莫忘初心,方得始终。”
是夜,李翊在濡须口设简单宴席,与诸將共进晚餐。
席间不再谈军政大事,只敘旧情,谈风月。
然经过白日一事,诸將皆谨慎许多,再不敢放肆。
宴罢,
李治隨父亲回营帐,忍不住嘆道:
“父亲今日之威,儿臣望尘莫及。”
李翊莞尔:
“治儿记住,威严非来自强求,而源於敬重。”
“今日诸將非惧我李翊,而是敬朝廷法度,畏天下民心。”
帐外江水滔滔,月明星稀。
李治望著父亲背影,忽然明白:
为政之道,不在权术,而在民心。
次日清晨,濡须口江畔再聚百官。
这是李翊三日讲话里的最后一天了。
朝霞映照下,李翊立於讲台,神采奕奕。
经过前两日的讲话,眾官员早已不敢怠慢。
个个正襟危坐,更有甚者备好纸笔,准备记录。
“今日所言,关乎江南根本。”
李翊开宗明义,声震四野。
“江南新定,百废待兴,而农事为首。”
“然如何助农,诸君可曾深思?”
台下鸦雀无声,唯有江涛拍岸。
李翊环视眾人,缓缓道:
“非是不助农,而是要缓步发展,循序渐进。”
“本相总结为:缓助、慢助、优助、有步骤地助。”
姜维在侧,见有官员面露困惑,便適时递上茶水。
李翊接过,轻呷一口,继续道:
“所谓缓助,非是拖延,而是不急於求成。”
“慢助,非是怠惰,而是脚踏实地。”
“优助,则是要精准施策,不浪费分毫。”
“有步骤地助,便是要循序渐进,不能乱了方寸。”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书写之声,眾官员纷纷提笔记录。
李翊又道:
“坚持以民为本的基本原则,这不是空话。”
“要有秩序地助,让有能力者先助,让富裕者带头助。”
“但亦不可一概而论,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此时,一位县令大胆发问:
“相爷,下官愚钝。”
“若富裕者不愿助农,该当如何?”
李翊頷首表示讚许:
“……问得好。”
“这便是要讲究策略——”
他顿了顿,见眾人都在奋笔疾书,便放缓语速:
“让懂技术者参与助农,让善管理者带头助农。”
“以专业之力助力农事,同时兼顾特殊情形,灵活施助。”
徐盛在台下听得入神,不禁插言:
“相爷高见!”
“末將在淮南时,曾见有官员盲目发放粮种。”
“不分土壤適宜与否,结果颗粒无收。”
“文向所言极是。”
李翊讚许道,“这便是要在贯彻落实中稳中求进。”
“以智慧之力助力农事发展,而非凭一时热情。”
讲至此处,
李翊命人抬上一块大木板,上面已绘製好江南地形图。
“诸位请看,”
他指著地图道,“江南各地,地形不同,水土各异。”
“江北多平原,宜种麦粟。”
“江南多水田,宜植稻米。”
“山区宜茶,水滨宜渔。”
“若不分情形,一概而论,岂不谬哉?”
眾官员纷纷围上前来,但见地图上標註详细。
何处宜种何物,何处需修水利,皆一目了然。
眾人惊讶之余,转而是一种恐惧!
一种发自內心的恐惧!
李相爷才来江南几天,居然能把本地农事专研调查到这种程度!
他到底是什么工作效率,又是什么工作量?
他底下的人,办事效率又得是有多高才能在这几天完成这种程度的工作?
传闻中的李相爷,简直恐怖如斯!
李翊的话还在从高台上传来:
“来江南之前,本相便已命人编纂《江南农事策》。”
“巡县这几日,也精神加以修订完善。”
“上边详细记载了各地適宜作物、种植时令、水利修治等事项。”
“诸君回任后,当依此施行。”
此时,
忽见一老农打扮者从人群后挤上前来,扑通跪地:
“相爷!小民有话说!”
侍卫欲阻拦,李翊摆手止住:
“老丈请起,有话但说无妨。”
老农泣道:
“小民乃芜湖县农人。”
“去岁县衙发放新稻种,说是高產,却不教种植之法。”
“结果颗粒无收,全村几乎绝粮!”
李翊面色凝重,转向眾官:
“可见否?这便是盲目助农之害!”
“优助、精准助农,不仅要发良种,更要教良法!”
话落,隨即下令道:
“即刻选派农事专家,分赴各县。”
“不仅发放粮种,更要教授种植之术。”
“另设农事諮询处,百姓有疑皆可询问。”
眾官员纷纷记下,有人忍不住讚嘆:
“相爷思虑周详,实乃江南百姓之福!”
讲话持续至午后,李翊毫无倦色,反越发精神。
从选种育苗,到水利修建。
再到粮食储存,一一详细讲解。
最后,李翊为此次讲话,进行总结:
“农事乃国之根本,江南又乃粮仓重地。”
“诸君今日所学,当时时谨记。”
“三月后,本相將遣人巡查各地农事。”
“成效显著者赏,敷衍了事者罚!”
此次会议,李翊著重强调恢復江南农事的问题。
以智慧的力量助力农事发展。
只有这样,百姓的日子才会过得更好。
才不会再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眾官员齐声应诺,声震江天。
散会后,眾官员仍围在地图前討论不休。
有的互相抄录笔记,有的则向隨行农事专家请教。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是真心的,但在李相爷面前,他们就是“真心”的。
是夜,濡须口驛馆灯火通明。
各地官员纷纷起草助农方案,派人送回本县施行。
而李翊的《江南农事策》也被爭相传抄。
一夜之间,江南农事振兴之策,已悄然启程。
江月无声,照著这个正在慢慢甦醒的江南。
李翊独立江头,远望万家灯火,心中已有新的筹划。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