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4章朽木危城厦欲倾,人心蚁穴溃长堤。 (第2/3页)
着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这种眼神,他曾在许多冀州籍官吏脸上见过。
当年曹操平定河北,为稳定局势,大量任用颍川、谯沛子弟占据要津,冀州士族虽表面归附,心中岂能无憾?
那个时候的陈群,毫不在意。
当下却感觉心惊肉跳,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能多善待一些冀州籍贯的下属。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的气氛同样压抑。
曹丕的案头上,堆积着来自各方的告急文书。
有报告粮仓被焚的,有密报某冀州籍将领行为可疑的,还有南城暴动伤亡的统计……
他烦躁地推开一卷竹简,那竹简滚落在地,展开的部分恰好是《左传》中的一句:『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
夜色渐深,邺城内外,各种力量都在黑暗中涌动。
曹丕和陈群,这两个邺城的支柱,已被无形的猜忌和现实的压力隔开。
而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溃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
……
邺城北城军营的一处偏僻营房内,空气沉闷,宛如千斤重压。
崔琥独自坐在随便用稻草铺垫的床榻边。
他原本是邺城都尉。现如今却被软禁于此,身上虽未着枷锁,但门外来回巡逻的沉重脚步声,如同无形的牢笼。
他不是崔氏的什么重要子弟,只不过是崔氏旁支。
或者说,是寒门。
他身上的军袍已被除下,换上了一套普通的士卒布衣,这轻飘飘的布料,却比任何甲胄都更让他感到屈辱和冰冷。
窗外,是曾经他麾下儿郎们操练的校场。
如今他却只能透过狭窄的窗隙,窥见一角灰蒙的天空。
这是怎么了?
这是为什么?
崔琥摩挲着面前一个旧的皮制刀鞘。
刀鞘里面是空的,曹氏下发环首刀,连同他的印绶,都已被收缴。
看着眼前的这空鞘,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关于另一把刀的回忆。
一把已经在战斗当中损毁的刀,一把属于年轻的他,一把第一次让他见血,也第一次见证了他的武勇的刀。
那是在博陵老家,他刚刚加冠,意气风发。
族学里的先生捧着《盐铁论》,讲述着大汉与匈奴的征战,强调着华夏衣冠礼仪相较于塞外胡虏的优越。
年轻的崔琥听得心潮澎湃!
他回到家中,抚摸着父亲赠予的,象征他成人的环首刀,立下誓言——
定要凭手中刀,胸中策,匡扶这虽有瑕疵却仍是天下正朔的大汉,涤荡尘埃,使其重现光辉!
那时他相信,个人的勇武与才智,足以在世上闯出一片天地,改变能改变的一切。
这个大汉,虽然不足之处,但是人无完人,更何况大汉这么大的国家?
只要是人治,自然就会有不完美的地方,就少不了各种肮脏的事情,但是目前大汉对比其他的蛮夷之地,不是已经很好了么?
打跑了匈奴,壮哉!
盐铁论,白虎议,美哉!
经书传承,千里河山,丽哉!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一身的学识和武勇,一身的本领,可以去改变大汉那些肮脏的事情,匡扶社稷,改变国家!
他相信!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沉重一击。
然后,沉重二击……
三击……
现在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击了……
他姓崔,但是属于偏支寒门,投身军旅,从最底层做起,凭着悍勇和些许谋略,在剿灭黑山贼残部的战斗中屡立战功。
他以为自己能凭借军功晋升,却发现同营的一个袁氏子弟,寸功未立,却因家族荫庇,轻松爬到了他头上。
他愤懑,却不气馁,认为这只是个例,只要自己足够努力,立下更大的功劳,总能得到赏识。
他在又去了幽州,顶着风霜,清剿流窜的胡骑,身上添了数道伤疤……
他回到郡县弹压豪强,整顿军备,训练出的士卒堪称精锐……
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的努力会被看见,但是每一次升迁的文书下来,却总是另外的一些人得到晋升。
先是袁氏,后是曹氏夏侯氏。
他已经察觉不对了,但心中多少还有一点希望。
他回到了邺城……
结果,现在被软禁了。
他渐渐明白了。在这个体系里,个人的能力、流过的血汗,远不如一个显赫的姓氏,一份厚重的乡评,或是与权力核心的亲近关系来得重要。
选官论族姓阀阅,贤良方正成了门面文章。
他曾引以为傲的博陵崔氏旁支身份,在真正的顶级门阀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曹操用人虽号称『唯才是举』,但核心圈层何曾真正向河北士族彻底敞开?
他崔琥拼杀半生,到头来在曹丕、陈群眼中,恐怕依旧只是个『可用之人』,而非『心腹之臣』,稍微有些怀疑,便是立刻将其罢免软禁。
骠骑来袭,他守城之时殚精竭虑,日夜巡防,在北城上安排事务,连吃喝睡觉都是在城头上,未离开一步!
可结果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