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3章 枯井暗影 (第3/3页)
收了你的‘买路钱’,自然要带你走。”
买路钱?是指那三枚背面朝上的永乐通宝?沈幽阁的接应,果然是他!
沈千凰心念电转,眼下形势,这神秘的老瞎子是她唯一的生机。她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月光下,她蜡黄病容、粗布衣衫、伤痕累累的样子,暴露在两个“非人”的存在面前。
寿衣老者看到她,喉中“嗬嗬”声更响,提着绿灯笼,一步步挪了过来,带着浓重的尸臭和寒意。
老瞎子却挡在了沈千凰身前,虽然瘦小,却自有一股沉凝的气势。他抬起手中的竹竿,轻轻点了点地。
“此路,幽阁借道。朋友,给个面子,行个方便?”
寿衣老者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珠盯着老瞎子,又“看”了看沈千凰,似乎在权衡。半晌,他喉咙里咕噜了几声,嘶哑道:“幽阁……的面子……要给……但规矩……不能坏……”
“什么规矩?”老瞎子问。
“活人……进义庄……需留……买路财……”寿衣老者缓缓道,目光落在沈千凰身上,尤其是在她心口位置停顿了一下,那里,凤纹玉佩正散发着唯有特殊存在才能感知的、微弱的波动。“或者……留一件……沾了‘死气’的……贴身之物……”
沈千凰心中一沉。买路财?她身无长物。沾了死气的贴身之物?难道要她自残见血?或者……这老者指的是玉佩?他能感应到玉佩的特殊?
老瞎子皱了皱眉(如果他那堆皱纹能称之为眉的话),似乎在思索。片刻,他忽然“看”向沈千凰,干涩道:“丫头,你身上,是不是带着一件……不太寻常的、沾过‘墟’气的旧物?不是活人用的那种。”
墟气?沈千凰瞬间想到了从幽墟石室带出的那个打不开的扁平铁盒!那东西来自幽墟,必然沾染了那里的气息!她连忙从怀中(实际是从贴身的暗袋)取出那个非金非木的冰凉铁盒。
“此物……可否?”她哑声问,将铁盒递向老瞎子方向。
老瞎子没接,只是“看”了一眼(天知道他怎么“看”的),点了点头:“可以。上面的‘墟’气够浓,虽不新鲜,但够份量。”
沈千凰会意,将铁盒轻轻放在身前地上。
寿衣老者的目光立刻被铁盒吸引,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嗬嗬”声,伸出青白浮肿、指甲漆黑的手,隔空一抓,那铁盒便凌空飞起,落入他手中。他凑到绿灯笼下看了看(虽然可能根本看不见),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脸上(如果那能称之为脸)露出一丝诡异的、类似愉悦的神情。
“东西……我收了……”他将铁盒揣进寿衣宽大的袖子里,然后侧过身,让开了通往大堂另一侧、一扇隐蔽小门的道路,嘶哑道:“门后……三里……乱葬岗西头……有棵歪脖子柳树……树下……有车等……”
老瞎子点点头,竹竿一点地面,对沈千凰道:“丫头,跟上。走慢点,别踩了不该踩的东西。”
沈千凰强忍不适和虚弱,迈步跟上。经过那寿衣老者身边时,浓烈的尸臭和阴寒之气让她几乎作呕,体内脆弱的力量平衡又是一阵剧烈晃动。她死死咬住牙关,目不斜视,快步跟上老瞎子。
寿衣老者提着绿灯笼,站在原地,用那双浑浊的眼珠“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没入那扇小门后的黑暗,才缓缓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些棺材和草席,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仿佛吟唱又仿佛诅咒般的低语,渐渐与义庄的黑暗融为一体。
小门外,是一条更加荒僻、几乎被野草淹没的小径,蜿蜒通向远处影影绰绰的乱葬岗。
月光被乌云遮蔽,四野一片漆黑。只有老瞎子手中的竹竿,敲击在碎石路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指引着方向。
沈千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冷汗浸透了内衫。方才在义庄内的短短对峙,耗尽了她的心力。此刻安全暂时无虞,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撑住,丫头。”老瞎子头也不回,干涩的声音飘来,“不到地方,倒了,可就真成乱葬岗的一份点心了。”
沈千凰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带来短暂的清醒。她不能倒在这里。幽阁的车就在前面,那是她目前唯一的生路。
乱葬岗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狰狞的巨兽,磷火点点,鬼气森森。歪脖子柳树很好找,在一片乱坟包中,它扭曲的枝干如同绝望的手臂伸向夜空。
树下,果然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半旧的青篷马车。拉车的是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车夫戴着一顶破斗笠,看不清面容,靠在车辕上似乎睡着了。
老瞎子走到车前,竹竿敲了敲车辕。
车夫立刻“醒”了,跳下车,动作麻利地掀开车帘,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上去。”老瞎子对沈千凰示意。
沈千凰没有犹豫,用尽最后力气,攀上了马车。车厢里很简陋,只有一张硬木板和一条破毡子,但足够她蜷缩躺下。
老瞎子没有上车,只是站在车外,用那双灰白的“眼睛”“看”着她。
“丫头,幽阁的规矩,接了人,送到地头,一程是一程的价。你付的‘永乐通宝’,只够从枯骨井到这里的路。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看你自己的造化,也看……阁里的意思。”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提醒你一句,你身上的‘麻烦’不小,味道也重。进了阁,是福是祸,难说。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多言,竹竿一点地,身影如同鬼魅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乱葬岗浓重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车夫放下车帘,跳上车辕,一挥鞭子。
“驾!”
老马嘶鸣一声,拉着这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碾过荒草和碎骨,驶入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车厢颠簸,沈千凰蜷缩在冰冷的木板上,紧握着滚烫的玉佩,感受着体内那脆弱的平衡在一次次颠簸中摇摇欲坠。义庄的诡异,老瞎子的神秘,寿衣老者的恐怖,还有那失去的、来自幽墟的铁盒……一切如同光怪陆离的噩梦。
但马车在前进,载着她,离开绝境,驶向另一个未知的、或许更加危险的谜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