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作文 (第3/3页)
活,把车停在路边稍作休息,啃着冰冷的馒头。为了跑车方便,他咬牙买了个最便宜的二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龙哥那经过修饰、却依旧透着骨子里的沙哑和冰冷的声音,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亲切”:
“张老板,夜班辛苦啊?”张建设的心脏猛地一沉,攥着馒头的手僵住了。龙哥怎么会知道他的新号码?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恐惧。
“龙哥……”他干涩地应了一声。
“别紧张嘛,”龙哥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砂纸摩擦着张建设的耳膜,“我就是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听说你最近……找到新门路了?开上出租车了?挺好,踏踏实实挣钱,挺好。”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像淬了毒的针:
“这开夜车啊,要注意安全。路上车多,人也杂。听说前两天西郊那边,就有个跑夜车的出了车祸,啧啧,挺惨……家里老婆孩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张建设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听懂了这话里赤裸裸的威胁。
“还有啊,”龙哥仿佛只是随口闲聊,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你家那小丫头,叫小梅是吧?听说作文写得不错?小孩子,有灵气是好事。不过现在这世道乱,小姑娘家家的,放学路上也得当心点,别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盯上,或者……不小心被车碰了。”
“嗡”的一声,张建设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迅速冻结。龙哥不仅知道他的动向,连小梅在学校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他用最“温和”的语气,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恐惧、最柔软的两个地方——他自己的安危,尤其是女儿的安危!
“龙哥!你……”张建设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颤抖,他想怒吼,想警告对方别动他的家人,但话到嘴边,却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死死扼住。
“我怎么了?”龙哥的语气依旧带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疑惑”,“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当爹的,得多上心。毕竟,这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别到时候,钱没凑够,人再出点什么事,那多不划算,你说是不是?”
说完,不等张建设回应,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像死亡的倒计时,敲击在张建设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猛地将手里那半个冰冷的馒头砸在方向盘上,馒头屑四溅。他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额头上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如同困兽般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嗬嗬声。
龙哥没有违反“协议”,他没有动手,他甚至没有提一个“钱”字。但他用这种无处不在的“注视”和阴冷的“提醒”,明确地告诉张建设:你和你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那八千块钱,和你们全家人的平安,是绑在一起的。期限一到,如果看不到钱,后果……你可以尽情想象。
这种如同钝刀子割肉般的“耐心”,比直接的暴力更加残忍。它剥夺了张建设最后一点喘息的空间,将那笔债务和随之而来的恐惧,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缝隙,让他无论是在喧嚣的夜色中,还是在回到那个暂时平静的家中时,都无法摆脱那如影随形的、冰冷的窒息感。那根无形的绞索,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一点点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