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四十八小时 (第3/3页)
共汽车在一个熟悉的、满是油污的站牌前“嘎吱”一声停下。他跳下车,几乎是奔跑着冲进那条通往他家筒子楼的、狭窄而堆满杂物的巷子。
巷子还是那个巷子,墙壁上孩子们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墙角冻住的垃圾堆,空气中弥漫的煤烟和白菜炖粉条的味道,一切都似乎和离开时一样。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种类似油漆稀释剂的刺鼻气味。
他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那栋破旧的筒子楼楼下,竟然三三两两地围了一些人。都是些老街坊,有的抱着胳膊,有的交头接耳,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同情,但更多是事不关己的看客神情,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他家那个单元门洞的方向。
看到他急匆匆地跑来,那些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复杂极了,有怜悯,有叹息,有“终于回来了”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等着看好戏的兴奋。王婶那张胖脸从人堆里探出来,看到他,象是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身子缩了回去。
这反常的寂静,这聚集的人群,这异样的目光,像一盆冰水,从张建设的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停下脚步,心脏象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浑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冲向头顶,让他一阵眩晕。
他不再看那些邻居,用一种近乎恐怖的力气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冲向那个他日夜思念、此刻却让他恐惧到极点的家门。
越靠近,那股刺鼻的油漆味越发清晰。当他终于站在自家门前时,眼前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他的眼球上,砸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和心理准备——
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旧木门,此刻虚掩着,门板上赫然留着几个清晰的、被重物撞击甚至可能是脚踹留下的凹痕和裂纹!门锁的位置,金属部件扭曲变形,显然是被暴力破坏过!而在门板和旁边的墙壁上,虽然被人试图清洗过,却依旧残留着大片大片无法完全抹去的、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刺目的油漆污渍!那些污渍泼洒得毫无章法,充满了恶意和暴力,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烙在这个曾经代表着“家”的安宁入口。
家?眼前这扇破碎的、被污秽标记的门,后面还是他的家吗?张建设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扶着冰冷的、满是污渍的墙壁,才勉强没有瘫倒。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而绝望地擂动。
桂兰!小梅!她们在里面吗?她们怎么样了?巨大的恐惧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