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模奖章的归宿 (第3/3页)
王浆,女儿的纸条仿佛还烫着她的指尖。不能倒,倒了小梅怎么办?这个念头像一根细线,勉强吊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
她挣扎着坐起身,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肺叶,引发一阵隐痛。穿上那件袖口磨损得露出棉絮的旧棉袄,依然冷得牙齿打颤。她挪到窗边,用颤抖的手擦去玻璃上厚厚的冰花。外面,天空是压抑的铁灰色,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扭曲,像无数绝望伸向天空的枯手。隔壁阳台上,邻居王婶正指桑骂槐地训斥孩子,尖利的声音穿透薄薄的墙壁:“……哭!就知道哭!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当你是地主家的小姐啊?再哭把你扔出去!”
李桂兰默默地离开窗边,走向角落那个用砖头和破木板搭成的简易灶台。炉子里的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点灰白的余烬,摸上去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意。她蹲下身,拿起火钳,手抖得几乎夹不住那些黑乎乎的煤核。她找来些废纸和细柴,想重新引燃炉火。可手太冷,太僵,划了好几根火柴,那微弱的光亮都在接触到潮湿柴禾的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缕呛人的青烟。
失败的烦躁和身体的虚弱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喘息,额头上却渗出了冷汗。最终,她放弃了生火的企图,只能用暖水瓶里那点仅存的、半温不开的水,给女儿冲一碗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薄的玉米糊糊。铝锅锅底结着一层厚厚的、难以清洗的水垢,映着她毫无血色的、憔悴的脸。
她端着那碗稀薄的糊糊,走到布帘隔开的角落。女儿小梅还在睡着,小脸在寒冷的空气中冻得有些发青,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盖在眼睑上,怀里紧紧搂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娃娃。看着女儿睡梦中微微蹙起的眉头,李桂兰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这孩子,连梦里都在发愁吗?
她伸出手,想摸摸女儿的脸,指尖却在触碰到那冰凉皮肤前停住了。她怕自己手上的寒气惊扰了女儿,更怕女儿醒来,看到自己这副病弱狼狈的样子。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看着女儿,看着这间冰冷、破败、充斥着霉味和药味的屋子。
炉火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余光,偶尔跳跃一下,映在她深陷的眼窝和干裂的嘴唇上,那张曾经在机床前专注而红润的脸,如今只剩下被生活和疾病啃噬后的灰败与麻木。春寒料峭,这北国的春天,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所有的艰难、所有的无望,都凝固成了这彻骨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寒冷。她知道,她必须撑下去,用这具残破的躯体,为了女儿,在这泥泞的、看不到尽头的寒冬里,熬下去。可前路在哪里?她看不到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