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禁忌之名与破碎信笺 (第1/3页)
哑巴的问题,如同在万籁俱寂的深潭中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没有激起水花,却瞬间蒸发了周遭所有的空气,带来一种近乎真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岩洞内,时间仿佛被冻结了。煤油灯那昏黄跳动的光晕,似乎也因这骤然降临的、无形的重压而变得凝滞,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扭曲、拉长,投射在潮湿冰冷的岩壁上,如同两尊在古老祭坛前进行着无声交锋的、充满张力的石像。
林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布满鳞片的巨爪狠狠攥住,然后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撞击着脆弱的胸骨,发出擂鼓般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轰鸣。冰冷的汗水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瞬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中钻出,浸透了他单薄的内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透骨的寒意。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在那双仿佛能洞悉灵魂最深处秘密的、饱经沧桑却又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注视下,无所遁形。撒谎?在这种级别的存在面前,任何精心编织的谎言都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一触即破,而且会立刻招致毁灭性的后果。和盘托出?将系统、U盘、冰冷注视者这些超越认知的存在暴露出来?那无异于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和弱点拱手相让,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与自杀无异。
电光石火间,林伟的脑中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疯狂运转,权衡着每一种说辞可能带来的后果。他必须给出一个足够真实、能够经得起推敲、但又必须巧妙避开最核心禁忌的回答。真相是构筑信任的基石,但全盘托出则是愚蠢的冒险。他需要一座用部分真相搭建起来的、坚固的桥梁,而不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充满陷阱的独木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带着岩洞中冰冷的、混合着霉味和煤油气息的空气,刺得他肺部生疼。他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暴的、深不见底的眼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虽然沙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疲惫,但却透着一股力求生存下来的、卑微的真实感:
“从一个……黑色的U盘里。”他选择了这个最具象、也最无法追查的实物作为信息的源头,这是部分真相,也是最安全的起点。“我被那伙人像追猎野狗一样追杀,差点把命丢在城里,根源就是这个U盘。”他刻意将重点放在自己作为被动卷入者的悲惨遭遇上,这更容易引发同为被迫害者的共鸣,淡化他主动探究的行为。“它原来的主人……叫张浩,一个看起来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开着一家叫‘星辰贸易’的空壳公司。但我感觉……他更像是个被推出来的、吸引火力的幌子。”他半真半假地描述着,将张浩的形象塑造得符合其表面特征,同时暗示背后有更深的阴谋。
“U盘?”哑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帽檐下的阴影仿佛更深沉了。这个现代化的词汇显然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但似乎与他所预想的、更古老或更超自然的答案载体有所出入。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精密仪器般的审视感,仿佛在掂量这个词背后的每一个音节。“张浩?什么人?”他追问细节,如同老练的审讯者,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不协调。
“一个……在本地的灰色地带有点名气的公子哥,但上不了真正的台面。”林伟继续沿着这个思路补充,细节越丰富,谎言越逼真,“那个U盘……加密等级高得吓人,我这种水平根本连门都摸不到。后来在亡命奔逃的路上,U盘……意外损毁了。”他撒了一个关键的谎,将U盘的物理毁灭归咎于不可控的意外,完美地掩盖了自己强行读取并触发自毁程序的事实,也切断了哑巴可能索要实物查证的后路。
“第七观测站……这个名字,还有……一些像是‘守护者协议’、‘熵增’、‘收割’……这类听起来就让人脊背发凉的词,我只是在U盘里残留的、一些破碎的文件名或者日志片段里,偶然瞥见过那么一两次。”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抛出一颗颗试探性的石子,掷出了几个从U盘数据深渊中打捞出的、看似关键却又极其晦涩的词语。这既是投石问路,探测哑巴的知识边界和反应,也是为了用这些专业且危险的术语,来反向印证自己“偶然瞥见”说辞的可信度。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死死锁住哑巴的每一丝最细微的反应。
当“守护者协议”、“熵增”、“收割”这几个如同来自深渊恶魔低语般的词语,接连从林伟那干裂的嘴唇中吐出时,哑巴那如同磐石般佝偻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但确实无比地僵硬了一下!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虽然幅度极小,几乎微不可查,但一直全神贯注的林伟清晰地捕捉到了这瞬间的凝滞!那双原本如同古井般深不见底、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和冰冷的杀意,而是混合了极度震惊、仿佛被触及逆鳞的暴怒、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痛苦,以及一种……仿佛尘封了数十年的、血淋淋的伤疤被猝然揭开时的那种剧烈到扭曲的情绪波动!他原本平稳的呼吸,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停滞了,握着磨刀石边缘的、布满老茧和疤痕的手指,因极度用力而指节凸显,呈现出一种失去血色的苍白。
有戏!林伟的心中如同掀起了海啸!哑巴不仅知道“第七观测站”,他对这些核心关键词的反应,剧烈到了近乎失态的程度!他绝对不仅仅是“知道”,他极有可能是深度的知情者,甚至……是曾经的亲历者!是那场可怕博弈中的幸存者!
哑巴猛地转过了身,不再用那能洞穿一切的目光直视林伟,而是面朝着冰冷粗糙的岩壁,佝偻的背影微微颤抖着,仿佛一具正在压抑着内部即将爆发的火山的老旧机器。岩洞内陷入了更长久的、令人心脏都要停跳的死寂。只有煤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以及哑巴那变得粗重、压抑、仿佛野兽受伤后低吼般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更添几分诡异和压力。
良久,良久,哑巴才用那沙哑得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几乎要破碎散架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质问某个徘徊于此地、永不散去的亡灵:“他们……竟然还在用……这种拙劣的、一次性的载体……‘观测站’……哼……狗屁的‘守护者’……协议……”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嘲讽、无尽的悲凉,以及一种仿佛被漫长时光磨蚀得只剩下残渣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猛地转回身,目光再次如同两把冰冷的铁钳,死死锁定了林伟。但这一次,那目光中纯粹的、赤裸的杀意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在审视一件突然出土的、与某个遥远而恐怖的过去紧密相关的关键证物般的眼神。“U盘毁了?你确定?彻底毁了?”他追问,语气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必须确认的紧迫感。
“确定!千真万确!”林伟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斩钉截铁,这一点他必须表现得毫无转圜余地,“在最后关头,为了彻底摆脱可能的电子追踪,我……不得已亲手毁了它,物理销毁,碎片都散落在污水里了。”他将毁掉U盘的行为,塑造成了一种果断、决绝、且必要的自保措施,符合一个在绝境中挣扎求生者的逻辑。
哑巴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测谎仪,扫描着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判断着这句话里每一个音节的真伪。又是令人窒息的十几秒沉默,每一秒都像是一年般漫长。终于,他仿佛耗尽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般,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感,重新坐回了那个矮小破旧的小马扎上,佝偻的脊背显得更加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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