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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卢德阵线内战 第十三章 人奸

    第二卷卢德阵线内战 第十三章 人奸 (第3/3页)

,似乎不感兴趣,更不急于立刻发兵进山清剿。肃清委员会只是加强了城市周边的巡逻和封锁,对深山里的卢德阵线营地,却按兵不动。有小道消息在市政厅流传,说这是“大数据AI的建议”。

    山上的卢德阵线,对“耗子”等人的叛逃自然怒不可遏。乔治加强了营地的警戒和内部审查。与此同时,一个卢德阵线与外界互通的渠道,却在悄然间被打通。

    归原岛混乱时期,那些无处躲藏、被迫向市政当局自首的前卢德阵线人员,日子过得并不舒心。他们被打上了“危险分子”的标签,受到严密监控,行动受限,资源配给也是最低档。一些内心依旧同情甚至向往卢德阵线的人,通过各种隐秘渠道,诸如老旧的、未被完全监控的民用短波电台缝隙,市政厅工作人员流出的小道消息,甚至利用市政AI系统管理上的微小漏洞传递加密信息,竟然隐隐得知了山上的卢德阵线并未消亡,反而在乔治和卢德等人带领下涅槃重生的。

    起初只是试探性的问候和零碎的信息传递,比如“阵线在押人员安好”“家属安好”“西区仓库新到了一批军用合金材料,守卫不多”“利维坦好像对东九区几个老工业城的地下管网特别关注”“城东古董店被市政当局严密监管”......这些信息通过极其曲折的方式传到山上,被格蕾塔仔细标记在作战地图上。

    渐渐地,同情者的胆子大了起来。一个曾经在阵线里负责机械维修、外号“扳手”的自首者,利用在市政维修队工作的便利,偷偷搞到几套高精度手工车床的关键替换部件,伪装成废铁,通过熟悉的垃圾清运线路,送到了指定的秘密交接点。这些部件,正是山上技术组研制新型无AI武器时突破瓶颈的关键!

    更令人玩味的是利维坦的态度。Ur颁布的“终身行为限制令”规定自首者不得从事任何“威胁利维坦秩序”的活动。这些自首者的行为,毫无疑问踩在了红线上。然而,无论是无处不在的监控网络,还是高效的大数据行为分析系统,似乎都对这种“小动作”视而不见。没有警告,没有处罚,平静得诡异。仿佛利维坦这只冰冷的巨兽,正半闭着眼睛,默许着这些微小的“叛逆”在它的秩序缝隙中滋生。

    “利维坦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总指挥部的新木屋里,乔治盯着格蕾塔地图上那些由自首者情报标注出的新标记,眉头紧锁。卢德正在组装一支由自首者拆解送来的新复合弓,闻言头也不抬:“管它什么算盘。有东西送上门,不要白不要。这弓弦不错,下次让他们捎点上好的弓箭来,好马配好鞍!”

    王得邦在一旁啃着半块香软的营养膏,含糊不清地接话:“就是!老卢说得对!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最好再让他们弄点真肉来。他们送来的营养膏不错,但是老子想吃新鲜的!怀念格蕾塔的肉夹馍啊!”说着还幽怨地瞥了格蕾塔一眼。

    格蕾塔没理会王得邦的耍宝,她看着地图上几条新的物资传递路线标记,蓝眼睛里若有所思:“Das sieht aber seltsam aus!...(这看起来很奇怪…)利维坦的算法不可能遗漏这些。它是在......豢养敌人?还是觉得这些‘小恩小惠’,根本动摇不了它的根基?”

    这种脆弱的、带着诡异默契的“外部支援”持续了几个月。直到一个阴沉的下午,四名穿着市政当局制式服装、但神情明显不同于普通办事员的“人奸”,在营地外围警戒哨的严密监视下,被蒙着眼睛带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面皮白净、眼神闪烁的中年人,自称“信使”。

    “奉利维坦大人及市政管理委员会之命,”信使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腔调,目光扫过乔治、卢德等人,“特来传达意志。请贵方,将在贵处避难的、原属AI区各地抵抗组织的成员,共六十七人,交由我们带走。”他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诚恳”,“利维坦大人保证,会妥善安置他们,并安排他们与家人团聚。这是和平的诚意,也是给迷途者一个回归正常生活的机会。”

    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原鹭江组,现在的总指挥部直属教导总队成员们,立刻聚在了一起。小雅和小张——那两个在深山中跟随他们一路辗转的鹭江抵抗组织幸存者,此刻有些犹豫,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老林......老林队长他......”小张声音发颤,看向卢德和格蕾塔。他们一直记挂着被捕的老林。

    卢德脸色沉静,转达“信使”的话,“信使”已将67人所在抵抗组织的全部信息传达给了卢德阵线,其中包括鹭江的老林。老林在狱中背负着“叛乱首脑”的罪名,承受着众叛亲离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最终没能熬过去,已在半个月前郁郁而终。

    教导总队的木屋里一片死寂,他们不仅哀悼老林的死,还有些想不明白:老林这算死在了人类同胞手里,还是死在了利维坦手里。小雅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漏出。小张双眼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卢德沉默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雨水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简陋的屋顶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他想起老林抱着豆豆冰凉身体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嚎,想起他强撑着带领大家撤回“鼹鼠洞”时佝偻的背影。这个倔强的老兵,终究没能等到胜利的那一天。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悲痛的小雅和小张,又看向乔治和其他队员,声音低沉却清晰:“老林的仇,记在利维坦头上。但小雅和小张......她们有自己的路。”

    众人沉重地点点头,表示:尊重她们的选择。要走,大家一起送。要留,大家护到底。

    小雅和小张泪流满面,内心挣扎如海啸。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对利维坦承诺的怀疑,对老林之死的悲愤,对山上这些同生共死伙伴的不舍......最终,对“家”的渴望压过了一切。二人哽咽着,选择了离开。

    一星期后,在双方约定的、远离营地的一处隐秘山谷边缘。细雨迷蒙,山林静默。小雅和小张,以及其他六十多名来自世界各地的抵抗组织成员,排着队,在昔日战友的注视下,走向对面市政当局派来的接收人员。没有告别的话语,只有沉重的脚步踏在泥泞地上的声音。

    卢德一行人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他们看着小雅和小张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张弓没有回头箭。

    几天后,市政当局通过一个加密的、一次性的单向信息包,向卢德阵线总指挥部发送了几段视频。视频里,小雅和小张等人确实身处不同的AI区城市,画面中出现了她们年迈的父母或年幼的弟妹,短暂的相聚场景充满了泪水与笑容,背景是AI区特有的、整洁到有些刻板的街道和房屋。视频最后,还附上了她们各自按下的电子指纹确认书。

    乔治、卢德、格蕾塔等人围在唯一一台能播放视频的老旧显示器前,沉默地看着。

    “还是家人在身边好。”磐石瓮声瓮气地打破了沉默,他吊着胳膊,语气复杂。

    王得邦难得地没有嬉皮笑脸,他看着屏幕上小雅母亲抱着女儿痛哭的画面,摸了摸自己那条脏兮兮的红裤衩边角,低声嘟囔:“能回家......也挺好。”

    卢德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定格的、小雅带着泪花的笑脸,伸手关掉了显示器。房间陷入昏暗,只有外面的雨声依旧。

    “人活着,路,就还没断。”他拿起靠在墙边的旧弓,指节用力,弓弦发出轻微的嗡鸣,像一声压抑的叹息,又像下一次开弓前,无声的蓄力。冰冷的箭镞,在昏暗中,幽幽地指向外面那片被利维坦统治的、雨雾迷蒙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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