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逐鹿 (第1/3页)
从钱塘江溯源而上,便是一望无际的重峦叠嶂。
三百里外更是有那么一座州府,此州多山亦多水,因其山中多雾,得名“雾州”,这雾州境内不乏人迹罕至的溪流江滩,每每清晨雾漫江流,恍若仙境,身临其中,更是能叫人糊涂了年岁。
溪畔礁岩、残阳石壁,一块石壁矗立水中,两行潦草大隶如界外飞来一般,石裂文成。
“黄粱修行几度秋,孤峰独坐看人间。”
这两行字也不知何人所凿,虽刻在山寺之外,却颇有一番意境。
脚步声渐起,一名高大老者缓步走向城中溪畔大院的一处老宅。
行至门前,他突然一怔。
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院子里拥出几个人来向他问好。
“学台老爷”、“老知县您来了”
长随小心翼翼道:“老爷勿怪,我同他们讲过您的规矩,可他们仍然坚持要来。”
老者向这几人扫了一眼,登时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门前立着的四个人,一位是县里蒋师爷的侄儿、一位更是与知府大人都沾亲带故,另外两位,一位是从前县里大户顾氏的嫡长子,只有那个站在最旁边一人,是位没什么背景的读书人柳生,不过就连他的手里,也提着一只精心装饰的礼盒。老者心知,他们几个都是即将启程前往杭州参加院试复试的书生。
那位蒋师爷的侄儿见众人不语,暗自一番斟酌,首先开了口。
“按说,我等是不应该搅扰大人休息的。可小生私下打听了一下,去岁今年的府试的最后名单是大人敲定的,如此算来,大人不光是我等县试的主考,更是我等四人的提携恩师。于情于理,我等也应该在启程前过来拜谢一下恩师。”
在场之人互相望了一眼,面色一松,都觉得蒋生说的话十分得体,挑不出什么毛病。
老者迟疑了一下,微微示意长随,穿过院子慢慢向里屋走去,长随见状,也将这四位书生一一让进屋子。
屋子并不大,几个人一齐进来就显得有些局促了。柳生四下打量,这屋子就是比起他家那破屋也好不到哪儿去,东屋算是这所老宅子里光线最好的一间了,有两座不大不小的书架,桌上摆着砚台纸笔,可东北角的墙上却挂着些竹篾农具,看来是耕读之家。
就在他分神之时,其余几人已将各自的拜师礼放在了堂桌上,束手站在一旁。
长随从院里搬来两张长凳,老者也落了座,可目光却停在桌面的礼盒上。
蒋生笑了笑,不慌不忙解释道:“老师,您素有清名,所以盒子里都是一些我等这些年的习作文章和些不足道的点心,劳烦您抽出时间替我们几个指点一番,好了却我等的心愿。”说话间,蒋生已将自己的拜师礼拆开了一角。
老者默然片刻,慢慢抬起头来,眸子里带着一丝惆怅,像是要穿透这老宅的土墙望向远方,叹了口气:“这些点心,不便宜吧?”
“值不了多少钱,”蒋生意味深长的说,“老师,时移世易,我们永远是您的学生呀。”
老者眉毛一动,“时移世易”这四个字背后意思他岂会听不出来?时移世易,门无强荫,家有幼孤……,蒋生的意思很明白,若此番杭州的院试复试帮了他,他今后也会如邱成子那般返璧报答。
老者笑了笑:“你有这份心思,不如用心读书。”
蒋生一怔,有些尴尬的看着老者。
老者继续道:“你们几位呀,不管是大户子弟还是出身贫寒、无论之前的五场县试还是后来的府试,凭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今天你们去考的是院试,将来就有可能成为一名世人仰慕的秀才,直至去杭州乡试成为举人,继而进士及第,做一方百姓的父母官。既然你们今天喊我一声老师,我便与你们说几句吧。”
几人一听此言,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我十四岁加入郭子兴的红巾军,后来随太祖南征北战,打过倭寇打过陈友谅也打过张士诚,太祖不止一次讲过,宋、元的灭亡,便灭在相互攀比、拉帮结派的混账风气上,以至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却田连阡陌。你们几位皆是清华毓懋,所以老师不能鼓励你们的这种想法。文章可以留下,把点心都带走吧。”
众人沉默不语,纷纷将目光望向地面。
“也许你们还有一层心思,此番主持院试的杭州学政于谦是我从前做学台时候的得意门生,我若肯出面说句话,或是留个条子给你们,人家未必会不买我的帐是吧?”
蒋生被说破了心思,心里一惊,急忙辩解。
“老师何出此言,我等决无此意。”
老者点点头:“那就好,抓紧时间回去温习功课吧。”
大家如释重负,纷纷告辞而出。
“等一等,你叫做柳浩然?”
那个读书人柳生一怔,慢慢缩回了手,他看见老者正盯着自己礼盒上的名帖。
“浩然正气,这是个好名字呀。不过看得出来,你日子过得好像很难。”
“晚辈……,晚辈没有门路,日子过得的确十分清苦。”
“嗯,别的我也帮不了你,我这儿的这些藏书你今后可以尽情浏览,看不懂的也尽可以问我。今后若能考上秀才,仅凭田产免税这一项,你一家人就衣食无忧了,更何况秀才每月还能从官府领钱领米,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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