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第1/3页)
    2004年。
    细雪打着旋儿,随风撞向车窗,像晶莹的盐粒,纷纷乱乱逃离。
    边陲的南方小城从不下雪,冬忍从未见过北国风光。车内,她好奇地望着窗外雪景,手指不知碰到哪个按钮,竟致使后排的车窗落下。
    只听一声刺耳啸叫钻进车里,安静而和暖的旅途被打破。北京的寒凉和干燥直冲面庞,冷意闯进肺里,熏得鼻子发酸,冰刀般地割在脸上。
    冬忍被狂肆的北风吓到,手忙脚乱地摸索车窗按钮,却发现无济于事,顿时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望向前方。
    她们背对她,并没有反应。
    她松了口气。
    短发女子握着方向盘,透过车内后视镜,斜了一眼后排的人。她眼神沉稳,面无表情地驾驶,如北方萧瑟肃穆的冬。
    副驾驶的人正好坐在冬忍前方,只露出些许飘逸长发及毛衣,纤细发丝和羊绒摩擦,在静电的奏乐中跳张扬的舞,随性又潇洒。她察觉背后冷风,侧过头来,和煦地问:“冬忍,冷不冷?”
    “不冷。”
    “你以前有见过下雪么?”
    “……没有。”冬忍低下头,小声道,“我们那边不怎么下雪。”
    “那等到家了,稍微歇一歇,让你骢骢哥哥带你出去玩儿雪。”楚有情看看漫天雪花,探头向后面人笑道,“凌冬不凋,故名忍冬,你奶奶取的名字真好。”
    相较于驾驶座的姐姐,楚有情是明媚柔腻的春,如冬日晴空的万里阳光,晒得人暖融融,偶尔却太刺目,令人汗颜,不敢直视。
    冬忍不吭声,回避对方目光,更深地低下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膛。
    她不好意思说,这名字跟诗情画意的联想毫不搭边,仅仅是村里人随口提议,学历不高的老人随口应下,便不经意地成为自己名字。南方没有冷冬,草木都不凋谢,没什么值得赞样的。
    她名义上的奶奶,也不喊自己名字,而是喊“哎”居多。
    正值此时,开车的人冷不丁发问:“储阳呢?”
    “他有事,就没来。”
    “呵。”
    “反正以后是一家人,谁来接不都一样嘛。”
    “大过年的,少说晦气话膈应我。”
    楚有情哑然,蹙起了眉头,瞄一眼后排,又瞪向姐姐,暗示其少说两句。
    车里倏地冷下来。
    冬忍佯装不闻二人的暗流涌动,终于在再三尝试过后,将车窗缓缓地升起来,试图让冰窖般的空间回温。她深知楚家人反对楚有情和储阳的婚事,更抗拒接手来路不明、毫无血缘关系的自己。
    自从奶奶去世后,冬忍就变成烫手山芋,亲戚们来回来去地抛,她终于被丢进生父手里。准确地说,接到她的人是楚有情,储阳的现任女友、未来妻子。
    冬忍对亲和又富有文艺气息的长发女人印象良好,她不愿意用生父储阳的名字来介绍楚有情,但很可惜这是她们唯一的联系。
    冬忍出生农村,群山环绕,交通不便,地广人稀。村里人对富裕为数不多的幻想,就是乘坐带四个圈的汽车,逃出连绵起伏的大山,谁让四季常青的墨绿森林如翠兽,妖冶又隐秘,吞噬数不清的贫穷的梦。
    春节前,楚有情等人乘车进山,准备接冬忍前往北京,车标赫然就是四个圈。
    亲戚都欣喜若狂,仿佛看到富贵梦,祝贺起年幼女孩:“你要过上好日子了!那可是北京!”
    语气钦羡,神态向往,只恨被接走的不是自己。
    但冬忍并不理解大人们的狂热。
    对于小学三年级的女孩来说,她很难凭借浅薄的学识及阅历,将“北京”和“好日子”挂钩,更不明白自己未来的生活,为何是别人梦想中才有。
    她只明白,将寄人篱下,要谨小慎微。
    不能惹恼楚有情和楚家人。
    这才是当务之急。
    生来匮乏的人从不做梦,或许是活得累、睡得深,或许是连想象力都贫瘠,构建不出缤纷多彩的白日梦。
    “冬忍,快看!”
    前面的人突然呼唤,脆生生的,如白鸽振翅。
    冬忍当即抬头,顺着楚有情所指的方向,眼底撞上鲜艳浓郁的红,瞬间浑身都烫了起来。凛冬萧索,光秃秃的首都总是灰蒙蒙的,路旁的树干斑驳、空荡,连蓝天都随之黯然褪色,偏偏红墙金檐仍在万籁俱寂中如火般燃烧,红旗摇动,夺人眼球。
    这座城市在冷风中的颜色太少太少,沉默像黑白水墨画,却在此刻涌现世间的万紫千红,顷刻间莹莹雪花都似成灼灼火星,在偌大的城楼前扑散起光和热。
    冬忍靠着车窗,眼睛都不敢眨,屏息提问:“那就是天安门?”
    明明是教科书中看过的照片,等到亲眼所见,心中又有不同。
    楚有情笑道:“对,那就是天安门。”
    春节期间的长安街畅通无阻,天安门广场前也少了些游客,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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